逢悠悠和路一言的南极梦想诞生于1998年秋天。当时他们刚上初一,学校举办了辩论赛,有各种稀奇古怪的辩题,他们抽到了《人类应该先探索月球还是先探索南极?》,站的是“探索南极”这一方。
为了准备辩论赛,他们收集整理了大量关于南极的资料,甚至想方设法上网查资料再打印出来。在网络不发达的时代,收集资料可是个大工程,需要挤出很多时间跑图书馆、复印或手抄论据……
就是那时候,逢悠悠做出了“南极剪报Ver1.0”,结果却随着爸爸的一句“惦记南极有什么用?能给你中考高考加分吗?”被付之一炬。
逢悠悠气得离家出走,还是路一言把她找了回来,平心静气地告诉她:“没关系,我请班主任去说服你爸爸了。资料本我也有办法。”
“其实,去南极还是去月球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辩论赛能锻炼学生的思辨能力与口才,对逻辑思维和写作训练都大有裨益,当然也有利于加强学习兴趣,进而提升学习成绩。”
——班主任有条有理地说服了逢悠悠的父亲,路一言则去武汉大学找了正在读博士的表哥,借他的电脑上网,收集到了当时网上能找到的最齐全的关于南极的资料。
没钱打印,路一言就坐在表哥那里工工整整地抄了下来,再由其他队员各自抄写。
大家把南极的发现史、建立长城站和中山站的故事、探索南极的战略价值等等倒背如流,连“中山站前竖着一个方向标”这种细节都知道了,当然也不忘记下月球开发的种种问题和难点,最终成功在辩论比赛中取得了胜利,班主任高兴得拿出吉他给他们唱了一首老歌:
“‘啊亲爱的朋友们,美妙的春光属于谁?属于我,属于你,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再过二十年,我们重相会,伟大的祖国,该有多么美!’——二十年后,你们肯定都成为南极科考队员了吧!”
逢悠悠和路一言对视了一眼,突然觉得,“一起去南极科考”似乎就这么成了一个理所当然的约定目标。
再后来,他们一起看了《新世纪福音战士》,对片中描绘的“2000年在南极发现光之巨人、巨人展开巨大双翼”等骇人景象又好奇又害怕,反而更想去南极了。
想想看,乘着雪龙号穿过咆哮西风带,战胜冰风苦寒,探索世界最后的净土,近距离观测企鹅,抵达“不可接近之极”冰穹A的最高点,亲眼目睹极光的壮美……
这不是科学与浪漫相融合的极致吗?
虽说南极科考队队员选拔肯定很严格,但对一个充满希望的初中生来说,“只要我好好读书考上北大清华再读个博士”,似乎没有什么事是以后办不到的——
逢悠悠都觉得自己能考清北,更何况成绩比她好的路一言了。
可他却突然说不想去了?难道是最近考试没考好打击了他的信心吗?
逢悠悠一边想着,一边注意到,自家茶几上多了几样新东西,父亲说是订牛奶的赠品,别人挑剩下的,让她随便拿。
逢悠悠扒拉几下,挑出一个旅行颈枕。
她以前只在外国影视作品里见过这个长成“U”字形的怪东西,感觉还有点新奇,午睡时干脆就戴着它开始了她最喜欢的“想象式入梦法”。
每次幻想的都是自己和路一言一起踏上了未知的旅途,脑袋正靠在玻璃窗上,窗外是各种不可思议的风景……
对了,她突然想起一句歌词:
“向西去,有风和沙的地方……”
逢悠悠闭着眼睛念出这句歌词,然后就感到有干燥的风卷着细沙吹过脸颊。
家里怎么会有卷着细沙的风?
逢悠悠惊讶地睁开眼睛,同时感觉自己身体悬空了,随即一屁股跌在了沙地上,四下打量,远处还能看到城镇和绿地,近处则只有被沙丘环抱的一片月牙形的小湖,湖边还有一片古风建筑物……
啊,这不是课本上出现过的鸣沙山月牙泉吗?这里是敦煌?是因为我念了歌词?
逢悠悠揉了揉眼睛,注意四周的细节,琢磨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结果好像还真不是……
梦里怎么会有骆驼的屎呢?
从小偷偷接触了大量动漫的逢悠悠,觉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似曾相识。
她看着手里的颈枕,一个人站在强烈日晒下的茫茫沙山上手舞足蹈念念有词……
然后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