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慢一些!”
初次出府的慕青时自然是顾不得身后的劝阻,一边小跑着,一边欣喜地张望着周遭的一切。
仲秋,夜幕降临的时候,最为热闹。
形异新奇的花灯、热闹的猜灯谜活动、因纵酒观潮而热闹非凡的酒楼、贩卖桂花酒酿和各味月饼的摊贩……这形形色色的一切,都让她挪不开眼。
“王爷,咱们的人都安插好了,咱们该启程进宫了。”
“嗯。”此时的沈之恒身袭霁色锦缎衣,正站在喧嚷的高廊上,静静地俯瞰着热闹非凡的场景,以及那个洋溢着幸福笑脸的少女。
那颗沉寂许久的心,涌现了一丝不该有的冲动。他想站在她的身侧,如同寻常百姓般,平安幸福地度过每一个日夜。
若她想归隐山林,他便找一处依山傍水的绝佳之地,盖一座属于他们自己的院落,闲暇时可对着夕霞、山川饮茶作诗,相拥而谈。若她想栖息闹市,他便找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城,买一座院型、位置绝佳的宅院,做一对平凡的夫妻,执手看尽人间繁华。如若她想云游四海,他便跟着她一起走过千山万水……
“走吧。”他缓缓收回了目光,隐隐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高廊。
对于他而言,自出生起,这一切便是奢望,他终究是走不出这座围城的。而她不一样,她往后会拥有平静、自由、快乐的生活。
“是。”王珂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跟着沈之恒的步伐上了早已安排好的马车,前往了皇城。
“奴才见过王爷。”
这刚在皇城宫门前下车,早早等候在宫门口的张公公便快步走上了前迎接。
“平身吧。”
“谢王爷。”张公公笑着起身直起了腰,“举办晚宴的清云殿是近些日子建好的,王爷这些日子身体抱恙,未曾进宫,陛下怕王爷找寻不到,便安排奴才在此等候王爷。”
“咳,劳烦陛下记挂了。”沈之恒握拳捂唇轻咳着道,“那就有劳公公带路了。”
“王爷客气,还请您随奴才来。”张公公一边颔首谄媚着,一边引领着沈之恒跟他穿梭于宫墙之间,来到了一座写着福阳殿的宫殿。
“王爷,现在时间还早,宴会还未开始,还请您在这福阳殿稍作等候。”张公公还是那副奉承模样。
“有劳。”沈之恒的面色并未有所变化,异常平静地踏进了殿内。
殿内的陈设很简单,但件件都算得上是极好的佳品。那色泽均匀的金丝楠木桌上,还摆放着一个正冒着徐徐青烟的香炉。近身闻去,是淡淡的中药味。
“陛下忧心您的身体,特意命奴才找太医院在熏香中加了几样药材,有益于……”
“咳咳咳……”
沈之恒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张公公,而他那掌心中的骇人鲜血,更是让张公公不禁冷汗直出,神色凝重了起来。
“诶呀!奴才这就去传御医!”
“咳……有劳了。”
“嗻!”张公公不敢耽搁,慌张急促地回礼后,小跑着离开了大殿。
“王爷,您感觉怎么样?”看着张公公离去,王珂这才低声询问道。之前他从未怀疑过月浅的医术,但现在他开始质疑月浅是不是昏了头,搞错了剂量。
“无碍。”沈之恒微微摇了摇头,一边拿来巾帕擦拭着掌心,一边来到桌案前坐了下来。
对于这样的情况,他并不意外。月浅曾同他说过,这种药多次服用后,副作用就会越来越大。严重时,就会出现咳血晕厥的情况。
见他如此说,王珂这心里才算是放下了些。他默声接过擦拭完的帕子,便开始习惯性地观察着周遭的一切。这是他作为侍卫学习的第一课,洞察所处环境,并在面对突发状况下,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王爷,魏太医魏玄到了。”
“进来吧。”
随着沈之恒的声音落下,魏玄便跟着张公公毕恭毕敬地走了进来。
“微臣见过王爷。”
“免礼吧。”
“谢王爷。”得到了沈之恒的应允,魏玄应声起身,走至跟前,伸手覆上了他手腕的外侧。
“魏太医,如何啊?”魏玄的医术在太医院中可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一旁的张公公见他目色凝重,半晌未说出个字来,不禁关切地询问道。
魏玄收回手,起身说道:“回王爷,回公公,王爷这身体较之前不仅未有所好转,反而还有加重的迹象……”
说到这里的时候,魏玄自己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他行医这么多年,见过了太多的疑难杂症,像沈之恒这种难解之症,他还真未见过。
“微臣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暂时只能根据王爷现在的病症,开一些服用的药。但还请王爷多给微臣一些时间,微臣一定能查出原因的。”
“有劳了。”沈之恒颔首道。
“微臣职责所在,那微臣这就去配置药方。”
“嗯。”
“王爷,那奴才也先告退了。”见魏玄离开,张公公也开了口,“您先在此处休息,稍后宴会开始,奴才再带您过去。”
“好。”
“嗻,奴才告退。”张公公一边讲着,一边哈腰俯身退了出去。直至殿门关闭,那副点头哈腰的嘴脸才消失殆尽。
“魏太医请留步。先跟奴才走一趟吧,稍后再去配药也不迟。”张公公看似礼貌温和的语气中,却带着令人无法置喙的要求意味。
闻声,魏玄平静地停下了脚步,转身点了点头。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也庆幸还能做一枚还有价值的棋子。
“陛下,魏太医到了。”
“传。”
“微臣见过陛下。”
“嗯,讲。”沈佑义一边倚坐在椅中把玩着润亮的玉扳指,一边慵懒地抬起深眸,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回陛下的话,方才臣为摄政王诊治,摄政王的身体状况较之前并不乐观。目前虽不殃及生命,但……还未找到根治的办法。”
在听到如此结果后,沈佑义的眸色骤时沉了下来,那把玩扳指的手也停下了动作。
“朕是养了个废物吗?”
魏玄垂下头,没有应声。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的任何解释和陈述都是无用的。甚至,会让他遭受到更严重的处罚。
“如果他死了,你就没有意义了。”沈佑义的脸色异于常得冰冷,悠悠地吐出了这几个字,“明白吗?”
“微臣明白。”
“出去吧。”沈佑义烦躁地皱了皱眉,不再看向他。
“是,微臣告退。”魏玄应声站起身,快步离开了大殿。一旁的张公公见状,也准备离开大殿。
“张广。”
“嗻。”听到沈佑义叫了自己的名字,张公公的这颗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
“叫嘉嫔过来。”沈佑义根本没有抬眼看他,只是烦躁地用指腹按压着太阳穴。
“嗻。”张公公的这颗心放了下来。他一边卑谨地哈腰应着,一边快速退了出去。
“陛下,觉侍郎有事觐见。”
此时,门外传来了婢仆的声音。
“……让他进来。”沈佑义脸上的烦躁之色更重了些,可最终还是在一声不耐烦的舒气后,摆了摆手。
“臣觉予,见过陛下。”觉予快步走进大殿,恭敬地行礼道。
“说吧。”沈佑义抬手将在场的其余人等都遣退下去后,缓缓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