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晶酒店,五星级连锁。
曾经的路明非觉得这个地方是高级的场所,叔叔嘴里经常吹嘘着丽晶酒店如何如何,这里的服务多周到,这里经常出入着怎样的大人物。
曾经的路明非偶尔听到,总会觉得自己大概一辈子不会堂而皇之的走进这座小城里最高端的场所。
然而,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
今天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来了,顶着三千块的发型,穿着学姐精挑细选后,‘教父’为自己买单的十多万的行头,在礼仪小姐甜美的笑容和轻柔的开门动作之后,走进了叔叔应该从来没来过的丽晶酒店的行政餐厅。
可能唯一美中不足的,今天吃这顿饭,会比较有遗憾。
因为是跟一个老头子一起吃。
见鬼了,昂热这老东西笑起来给人一种酒精度十个加号的醇厚风骚感。
“明非,感觉怎么样?”昂热看到了路明非那怪异的表情,但他选择视而不见,保持着笑容,探手示意路明非坐到自己对面。
路明非拉开了椅子,目光转向身后。
陈墨瞳已经端上了餐盘,找上了头戴黑色厨师高帽,表情如临大敌的行政总厨了。
收回视线,路明非拉开椅子,一屁股坐到昂热的对面。
“您是在问什么?”路明非看着笑容灿烂的昂热。
昂热也看着路明非,循循善诱,“今天的行程?丽晶酒店?我们虽然有层身份上的关系,但目前来说,我们也需要相互了解一下彼此,你觉得呢?”
“行吧。”路明非低头扫了一眼桌上的餐点,又回忆了一下从早上被学姐叫醒了之后的一路行程,“感觉,还行?”
“还行?”昂热挑了挑眉,看着颇有几分兴致缺缺模样的路明非,若有所思,“说实话,明非。”
路明非抬起目光,看了一眼昂热。
“所谓‘还行’两个字,在我的认知中,跟‘不行’是画等号的。”昂热放下手中的刀叉,好整以暇的看着路明非,“所以,能说说看么?你觉得今天的行程哪里不合你的心意了?”
路明非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昂热那副很想听自己说出个所以然来的架势,抬手捏了捏眼角,终于是打起了几分精神。
“那么,首先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路明非开口。
而昂热微微前倾身体,等着路明非开口。
“目前为止,发生的一切,造型也好、衣服这些东西.......”路明非看着昂热,“都不在我原本的计划里......”
“你看,学姐笑脸也卖了,校长你钱也花了,看在这些的面子上,我也不想给你们泼冷水,但实在是又高兴不起来,只能说还行了。”路明非对着昂热,毫无压力的耸肩表达自己的无力和无奈。
如果昂热不追问,那路明非大概率是不会说这些的。
昂热却是思忖了片刻,“你觉得,你在卖我们面子?”
路明非耸了耸肩,“不然呢?”
路明非低头,拿起手边的餐叉,戳了两下餐盘里色泽金黄诱人的鳕鱼鱼排,“我搬家的事儿,你们隔天就知道了,说不准还是第一时间就知道。”
“学姐大早上来叫门,卖着笑脸,通知我下午要面试,给我折腾行头.......”
路明非的话说到一半,再一次被评价为卖笑脸的陈墨瞳那边,餐叉狠狠地戳了一下盘子,发出了很大的噪音。
路明非顿了一下话头,对着昂热耸了耸肩,没把陈墨瞳那边的动静放在心上,继续说了下去,“校长你为我这套行头花了十几万,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些是好意,我当然明白。”路明非抬起视线,神情中收敛了散漫,严肃了起来,“但我已经不是那种任何人的好意都来者不拒的笨蛋了。”
“几十块,我欢天喜地。”
“几百块,我笑纳。”
“几千块,我得斟酌了。”
“几万,我怀疑,我质疑。”
“十几万.......”路明非缓缓的举起了戳着鳕鱼排的餐叉,很不礼貌的将叉子指向了神情也渐渐严肃起来的昂热,“这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我愿意接下,确实是很给你们面子了,不然我大可以在服装店问价的时候扭头走人。”
昂热打量着收回叉子,将鳕鱼排送进嘴里的路明非。
他的变化比自己想象的更彻底,诺诺听墙角听来的那些分析,就如她自己所说的,实在是过于片面,过于单薄,甚至可能会出现很大的误差。
此刻,昂热承认,他即便已经提起了重视,甚至暂时放下了四川那边的计划,亲自来处理路明非的事情了,整件事也超脱了他的预测和掌控。
自信啊......
他太自信了,这种自信甚至不是盲目的。
路明非身上的自信,并非是混血种突然觉醒之后,心态骤然颠覆,觉得天老大,他自己就能当老二的那种盲目而膨胀的自信。
路明非举起叉子对着自己的举动很突兀,很不礼貌,很像是纯粹的挑衅。
但就是这么一个挑衅,昂热就知道,眼前的路明非,跟他预想之中能够轻松处理的情况截然不同。
行为上,路明非是在挑衅。
但他是想跟自己动手么?
是也不是。
他在表达他的情绪。
也是在试探。
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那个路明非,敢在餐桌上对着一个人举起餐叉,直白的表达着自己不满的情绪,甚至用这种方式来试探自己会不会跟他动手,而他根本不怕冲突进一步加剧。
“好吧,关于你刚刚提到的,我向你道歉。”昂热轻柔的笑了笑,完全没将刚刚的小插曲放在心上,他重新持起刀叉,将鱼排切成小份,“刚刚觉醒,你对外界存在一些警惕心,而我没考虑到这些,确实是我失职了。”
路明非抬起视线,看了一眼昂热,“觉醒?”
昂热微笑着,将小块的鱼排送进嘴里。
路明非也只是歪了歪头,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