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80!?老物件儿,你卖80?50,50怎么样,给你个整数。”
张山讨价还价的能力极差,最后花了75,只便宜5块钱就买了。虽然假玩意儿,花这个钱不值,但说到底,张山也不是很在意。
回到家后,用软布做了清洁,又拿软毛刷把沟沟壑壑里的污垢清理干净,张山躺在床上把玩着这个新买来的东西:物件很小,只有小拇指粗细,一个指节长。乍看是个方形的小立柱,细看却不是,像指节一样,一端要比另一端大些,呈微微的倒梯型。不到3公分的高度分为上下两截,中间有个贯穿的圆孔,周围四个突起的角,上下两组,共八个。每个角以转角为中轴线,左右对称雕刻两只大眼睛,眼睛的上方是两组由三条细线构成的弦纹,下方一个扁扁的长方形,不知是鼻子,还是嘴。简单说,小小的立柱上刻了八个简化的人面,或者兽面。但这八张人面,并不像通常人们所做的那样,刻在物体的平面上,而是雕在类似金字塔形的角上。从额头到鼻子或嘴中央的棱线,是整个人面的最高点,两只眼睛则往后退稍许,落在三角形的两个侧立面上。
所以,这是个“琮”,而且仿的是良渚核心时期的样式。张山翻来覆去、左旋右转地看,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啧啧称叹:“今天的3D技术,可以啊,这弧线够漂亮。”
琮,作为璧琮圭璜琥璋六大礼器之一,上古曾传承千年,从五莲丹土到金沙,从海丰到广河,影响覆盖三分之二个东洲大陆。但在流传过程中,琮的样式日渐走偏,工艺也越来越粗劣。比如,历代有个很有名的说法:“苍璧礼天、黄琮礼地”,认为璧为圆形,象征天,琮是方形,象征地,所谓天圆地方。可是,良渚的琮,外轮廓并不是直线方形。形成圆孔外围四个角的,不是直线,而是弧线。四个角也不是直角90度,而多是120度。实际上,除了单元分割,良渚的琮,几乎没有一个地方用的直线,都是弧线。从文博馆那些展品可以看到,琮上人面的额头,不是扁平的,而呈扇面形微微凸起。鼻梁,从侧面看,也不是一条直线,而是微微内凹,而在此衬托下,人面的鼻子或嘴,就有点翘翘的。就工艺来说,处理弧线显然要比直线难得多。良渚之后,制作玉琮就很少有能运用弧线的了。不仅人面的雕刻越来越简单、抽象,直至人面完全消失,玉琮的器型,线条也越来越僵硬。
当然,良渚玉琮最神奇的还是眼睛。良渚表现眼睛的方式相当简单粗暴,就是一个正圆。简化版,一个正圆,复杂的,两个正圆,大圆圈套小圆圈。但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构图,却极难模仿。张山看过不少后来的仿制品,没一个能够出现与良渚相似的效果。同样是圆圈,良渚的眼睛,眼神灵动,摄人心魄,仿制品却全都平板、呆滞。张山端详手上琮的眼睛,又对着光,变换角度照了几回,觉得也还行。两个正圆、正圆间的小凸面、两旁代表眼角的小三角,眼睛的几个要素都有了。复刻水准也算过得去,对着光,某个角度看,甚至感觉有点笑吟吟的。
张山又仔细看了琮的纹理,确认应该是石头做的。石头的质地不是很坚硬,润泽度那是压根不存在的。琮通体土褐色,散布着一些不规则的、或灰黑或僵白的斑块。有的斑块上有细碎的裂绺,有的摸上去麻麻愣愣的,像是不少小的颗粒凸起,总之着实难看。张山怀疑是用什么化学物料浸泡过,做旧失败,搞成这样了。
只要不是树脂灌沙的就好,一百块钱不到的东西,要什么自行车啊。
张山心情愉悦地把琮放到床边飘窗的窗沿上,开玩笑地说:“你就待这儿吧,吸收吸收日月精华。今天正好十五,满月。”
张山拉上窗帘睡觉,他不知道的是,明亮如昼的月光照在玉琮上,玉琮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