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夜不是好习惯，不管在哪个时空都是如此。

夜安河再次一口气睡到了日上三竿，直到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闹起来。他揉着自己鸡窝一样的杂草似的头发，翻了下行李，只有一把断齿了发黑的桃木梳子。

该买个刮胡刀和新梳子了。

咦，刮胡刀……电动的，“电”这个概念不应该存在于魔界，就像“魔法”这个概念不应该存在于人间一样。

自己在人间到底生活了多久啊……饶是出了意外失了忆，在人间养成的生活习惯总是会自然而然地回来，果真经年累月养成的生活习惯是最牢靠的东西，远比感情更容易存留。

说起来倒也是怪，他逐渐记起了很多细节，却唯独想不起来最重要的那个人，甚至连她的名字都被消了音，真刻意，好像有人故意要让他忘掉似的，也不知道是悲是喜。

盘踞在宿舍里没有任何意义，倒不如去泡图书馆。关于人间，关于魔界，关于魔法，他有太多太多需要了解的东西了，等着别人灌输知识还不如直接去拿来看看。

获得初始行动力，夜安河打起精神来捯饬一下自己的脸和头发，然后提了个包出门。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拿上焕然一新的饭卡，去槟湖府的食堂。

关门了。

有人敲着走廊的窗户。夜安河扭头，落雁就像是早知如此似的飘在窗外，一脸坏笑。此情此景似乎有点吓人，但是落雁真美，于是一切都明媚起来。

他把窗户打开，落雁扒着窗框就跳了进来。她今天换了一身私服，是明黄色的大T恤和一条亮绿色的南瓜裤，淡金的发色也融进衣服里，像一根开着花的黄瓜。

落雁似乎很喜欢亮色的衣服。

她凑到餐厅门前，晃了晃门锁，忽然踢了踢夜安河的鞋示意他往走廊另一头走去。

“去哪，还有，你怎么进来的？”每个年级城堡的楼下都有魔灵看门，不会允许其他年级的人到处乱跑的。

“我和魔灵是好朋友，它会放我进来的。”落雁领着他绕过走廊尽头的回廊，越过一个巨大的阶梯教室，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赫然出现一道小门。门没锁，里面居然是一个楼梯间。

“可以去厨房的后门。这里很秘密，别告诉别人。”

“我去厨房干什么？”

“吃饭啊！那帮魔灵都在后厨里放大假，玩忽职守，那你就直接冲了它们的老巢好了。”落雁狂得仿佛昨晚的酒还没醒。

厨房的后门是锁着的，落雁上去砰砰两脚，吓了夜安河一跳。她笑嘻嘻回头说：“你是维权的消费者，就应该态度强硬起来。”

就在暴力拆门的过程当中，背后突然窜出来两只魔灵，看着这个女疯子傻眼了，战战兢兢靠在一边，手里还提着两袋子菜。“呦，采购回来啦！这位是你们的上门顾客，他嘴巴刁，记得好好做饭。”

但是魔灵显然被她吓到了，一个劲地后退，甚至有拔腿就跑的趋势。与此同时厨房的后门打开了，有两只萝卜魔灵探出头来，落雁直接一把把夜安河推了进去。一大群躲在门后的魔灵像受了惊的麻雀一样呼啦啦四散飞开。视野顿时开阔，夜安河得以看清厨房的全貌。

他其实不太理解为什么一个高校的厨房要修得如此金碧辉煌。所有的灶台和锅台都是用他不认识的某种深绿色的矿石砌起来的，包着金边，在柔和而明亮的光芒下熠熠生辉耀眼。有个魔灵正在往灶台里添柴火，那木料夜安河认得，是梦箩镇水边常见的育羊木，烧得快还没有多少烟，深受当地百姓喜爱，在椰子客栈帮工期间夜安河还去集市上采购过一捆。

诱人的香气和恣意的喧哗声从这条长桌的尽头传来。长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色美食的模型，每个模型下面都贴着写明配料和制作工序的单子。离他最近的模型是一尊翠绿色的大喜鸟雕像，菜谱上面写着这是只有校庆的时候才会端上桌的翻糖蛋糕，内里是混合水果夹心的蛋糕坯，外面包裹上青白色的糖皮，糖皮里和着点翠籽汁和特调糖浆。夜安河知道点翠籽是与文大陆的特产，一种味道清甜营养丰富的水果，长在高高的树上，熟了就烂，哪怕用魔法也保存不了几天，价格不菲。糖皮表面还用上好的青草泥勾勒出细细的羽毛和鳞片，整个蛋糕栩栩如生，像是真的青铜雕像。

夜安河欣赏得入神，忽然有东西从后面轻轻撞了他一下，一回头，落雁已经不见了，后门关上，两个买菜的魔灵气鼓鼓地盯着他。敢情这两个家伙就怕落雁，落雁一走就换了副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