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去了小半扎,窗外的花也开了一茬又一茬,仿佛永不凋谢。
进忠抬头看了一眼紫禁城的天空,回头对着一个女子笑的礼貌恭敬。
“格格,纯妃娘娘已经候着您了;今儿本来皇上也来,但前朝有事,皇上便让您先和纯妃娘娘见了。”
进忠对待外命妇,或是其他官阶时,态度温和有礼,且他本就生的相貌俊朗,眉目深邃,端上笑脸也是让人百看不厌。
而像伊拉里·澜锦这样,养在京城外头的女子,进宫本就诚惶诚恐,被进忠这样温和有礼款待,也算卸下心防,诚以感谢。
女孩稍稍点头,身上的月白色的旗装绣着翠鸟,又有小女孩爱的鲜艳小花,但都绣在隐蔽的位置,仿佛女孩藏了心事。
她年纪不大,左不过十一二岁,花盆底还有些不习惯,走路只能由一个年纪还小的丫头扶着。
进忠稍稍蹙眉,使唤另一个老成宫女来扶着。
“多谢大人。”
澜锦的眼睛虽然怯怯的,但还是豆蔻年华的年纪,眼睛里还扑闪着好奇;她不知道怎么称呼太监,干脆统一用了“大人”。
自然这一声称呼很受进忠受用,他微微勾了勾唇角,放慢了脚步,几乎和伊拉里氏齐平行走。
“格格言重了,只不过在皇宫里,看见大太监,并姓称呼一声公公便是。”
他笑了笑,故意压低声音,像是吓唬这个小女孩:
“皇宫规矩严着呢。”
澜锦和她身边那个叫卷雨的小丫头,果然被吓得不轻,搀扶着她的老成宫女抑制不住笑了一声,知道进忠是开玩笑,便安慰了一句:
“格格头一次进宫,往后记住就是。”
这话倒是惹得进忠不乐意了,他可还想听人喊他大人呢,然而话还没跟上,钟粹宫就到了。
澜锦站在钟粹宫门口,小宫女们给她行礼,可心早早就等着了,这会儿一见面就迎上来,先行礼后,谢了一句进忠。
进忠仍是礼貌微笑,示意澜锦可以进去后,便行礼离开。
他的背影在宫道上渐行渐远,却又一闪身,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
澜锦身边又只有卷雨那个小丫头了,两个人都有些紧张,可心领着人进去。
然而门帘一打,端坐在上头的,还有另一个女人。
她穿着常服,衣服上的花纹也只是花鸟,可旗头上点缀着黄金和绒花,耳坠更是澜锦从没见过的珠子,饱满圆润,熠熠生辉。
小丫头不知道这人是谁,她只知道旁边穿着菊蕾白绣鸟儿纹的女子是纯妃;但下意识她觉得身边这个女人位分更高,一时有些局促。
琅嬅看出来她的紧张,脸上笑容温和;这小丫头倒是比璟瑟大不了多少,乖乖巧巧的,看上去就招人喜欢。
“不必紧张,今日本宫听纯妃说,你要进宫,所以本宫也来看看你。”
琅嬅没说是为了永璜选福晋,免得吓到这小丫头。
而澜锦抬头小心看了一眼琅嬅,规规矩矩行礼,声音脆生生的,还有些小女儿的怯怯。
“臣女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两个人被她逗笑,琅嬅赶紧让惢心把她搀扶起来赐座,小丫头一看就是很少踩花盆底,走路都颤颤巍巍的。
只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多少也要相看如意郎君,满人官家也都要让女儿踩踩花盆底,伊拉里氏这个年纪还没有适应,可见家里宠爱。
琅嬅在心里稍稍叹气,璟瑟当时学规矩,也是被折腾的浑身是伤。
那么高的花盆底,摔下来不知道多少次,当母亲的看了就心疼。
绿筠看了琅嬅一眼,知道她心里也是有几分喜欢这个伊拉里氏,心里放松了不少。
而她自己也一直没有女儿,心里也喜欢这个姑娘。
“好了好了,今儿也只是传你进宫,和皇后娘娘还有本宫说说话,不必行此大礼,倒是弄得都生分了。”
绿筠向来擅长活跃气氛,这番话说的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澜锦坐在下首的凳子上,有些紧张,笑容却是端庄温和的。
琅嬅的目光看在她身上,问了一句读过什么书。
澜锦倒是对答如流,所问四书五经皆通,古文诗词歌赋也都算是信手拈来。
琅嬅还算满意,却听见一声长长的皇上驾到,正殿里的人立刻起身。
而打帘的却是进忠,方才喊话的似乎也是进忠。
皇帝穿着一身常服,按理来说,外命妇不能轻易面圣;而弘历却随意散漫坐在主位上,扭头看了琅嬅一眼。
只这一眼,又碰撞出许多的夫妻默契来。
几个人还在下头行礼,皇帝让人先起来都坐下,琅嬅顺势坐在旁边,脸上依旧是端庄温和的笑容。
“皇上怎么有空过来了。”
弘历难得坐的端正,手上还把玩着扳指;琅嬅知道,他这是紧张的表现。
从前在浅邸时,先帝如果因为弘历犯错要传他进宫,他也是这个死样子。
“朕散了内阁大臣,想起来你说要见伊拉里氏,朕就赶着过来了,不算晚吧。”
他笑着看向琅嬅,却也看向绿筠;伊拉里氏是纯妃的远亲,纯妃在这中间牵线搭桥,皇帝对她也算是有些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