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夫人倒是有些疑惑,看着永琏,片刻后轻轻叹气,与他慢慢解释:
“是,兆惠大人是先帝的生母,也就是孝恭仁皇后,乌雅氏的族孙,来头的确不小。”
嬿婉愣了一下,稍稍屈膝,向永琏又提了一句:
“此前,定郡王提到过兆惠大人,先帝在时,兆惠大人就做了内阁学士与镶红旗护军统领。”
“不错,那时候是雍正九年,兆惠大人就已经授军机处行走了。”
富察夫人不置可否,不过想到自己的傅恒如今也去军机处,她也不免骄傲些,满心期许看着眼前出身嫡子的外孙。
这下到倒是轮到永琏发愣了,这两个位置证明皇爷爷极看重兆惠大人,否则也不会让他早早进军机处。
“真没想到……”
富察夫人以为永琏被吓着了,便将他拢在怀里轻轻拍拍;然而永琏却抬头,看着自己的外祖母道:
“如果兆惠大人只知道我是富察家的幼子,为什么还愿意教我骑射呢。”
“这未免有结党营私的风险。”
这话倒是一语中的,嬿婉都有些担心起来,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门口;而富察夫人只是微愣。
她眼中的慈爱逐渐变成了浓厚的期许和赞许,揽着永琏的肩膀也用力了许多。
“你说得对!好孩子。”
她其实也想到了这层,只不过傅恒和兆惠一同在军机处,如果皇帝起疑心,早就抬高一个,贬低一个,好让两大家族直接互相争斗。
“但是,永琏,好孩子,听外祖母说。”
老妇人揽着孙儿,语重心长却也慈爱,只是这回的语气更多的是严肃。
“当今圣上文武两全,有征服四海八荒之意,且正是壮年,最是意气风发。”
永琏看着外祖母的表情,兀自在心里揣测着意思;他诞自琅嬅,自然承了琅嬅的聪敏毓秀,一点就透。
“外祖母的意思是……皇阿玛轻易不会疑心?”
“四海天子臣,皇上心怀雄图大略,自然在用人上大开大合;何况对于臣子来说,皇命难违。”
富察夫人伸手,理了理永琏有些乱了的衣领,叹气一声,似乎是将所学全部教给自己的孙儿一样。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便是这个道理。”
“所谓前朝大臣,后妃妻妾,皆是皇命难违,因此,皇上何苦轻易疑心,倒失了面子。”
她说完这话,突然轻轻叹气,想起来先帝在时,疑心病重,有不少人遭难,难免心有戚戚。
永琏点头,对这位外祖母更是感恩,不由得起身行礼,更是感谢。
小儿乖巧聪慧,看得富察夫人也喜欢得很,忍不住揽着他,几乎忘了他是皇子,只当他是自己女儿所出的小外孙。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兆惠大人愿意教你,我一会儿就修书一封,聊表谢意。”
“明儿你就拿着书信登门拜访,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差错。”
两个人起来准备,嬿婉抬头看了看天,估摸了时辰,轻轻说了句咱们该走了。
祖孙两个皆是一愣,富察夫人甚至下意识搂紧了永琏,像是在宫里见到女儿不过短短一刻,就得被迫离开那种心情。
但意识到这是在宫外,还是能见到永琏的,富察夫人的表情也松快些,但还是恋恋不舍松开了永琏。
永琏看外祖母的表情,自己也很是不舍,许是血脉带来的天然亲近感,他握住了富察夫人的手。
嬿婉看着不忍,左右定郡王去主祭礼了,今儿也回不来,便对永琏使了个脸色。
永琏会意,抬头看着有些落寞的富察夫人,轻轻晃了晃她的手腕。
“外祖母,今儿大哥也回不来,孙儿想留在府里陪外祖母。”
他养在宫外,虽说教养规矩都极好,可也架不住只是个孩子,渴望亲情家人,因此眼神都期盼了起来。
这话正中富察夫人心坎,只是她也有些犹豫,不由得看着嬿婉,看向定郡王身边的管事丫鬟。
嬿婉稍稍屈膝,礼数周全落落大方:
“夫人,咱们王爷替皇上主礼固山贝勒的祭礼了,今儿恐怕是回不来。”
小丫头青涩稚嫩的脸上有些狡黠的表情,眼神在富察夫人和永琏之间环绕了会儿。
“且二阿哥出宫前,皇后娘娘也叮嘱奴婢,好生照看二阿哥,因此……”
富察夫人立刻会意,牵紧了永琏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只是片刻,她又有些落寞叹气。
老妇人坐回去,双手仔仔细细描摹永琏的样貌,像是透过他看见另一个人的影子。
“要是和敬公主也在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