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掌,确实打得响亮,打的干脆,打得漂亮。
打的是她的立场,划清与潮紫门关联。
打的是她的为人,不与江湖中人作伍。
陈玉心中有数,凌珊这一闹,唯有如此才能收场。无论靖家到底是否有意结亲,自此刻开始,靖家才是真的赖不掉了。
但她却唯独忘了,打的是凌珊的脸。
江寄余一开始就察觉到的,陈玉那铁青的脸色,必然有怒待发。
但是,他没想到,陈玉会朝凌珊打一掌,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等他想拉她时,已然来不及了。
见凌珊白皙的左脸上缓缓红出了个五指印,江寄余更不敢去看凌珊此时的神色,他向前一步,将凌珊挡于身后。
“陈小姐,冷静些。”江寄余沉声提醒:“姗姗是你妹妹。”
“我没有这种丢人现眼的妹妹。”陈玉反驳。“你知道靖大人是谁吗?你以下犯上,目中无人,还像样吗?”
闻言,凌珊已然是泪眼模糊,嘴唇止不住地颤抖着:“我……我只想帮你。”
“帮我?今日靖家上门商议,你就如此咄咄逼人!”陈玉大声斥责着,又引得不少人驻足观望。
凌珊不再言语,只静静地看着她流泪,她伏在江寄余身后,方才还趾高气昂的她,如今却像一只受惊的小猫。
这样子落入了一旁靖川行的眼中,他心中竟平白生出些痛楚来。陌生的感觉让他觉得疑惑,但又下意识的想靠近凌珊。却见此时江寄余默默地握住凌珊的小手,脸上已有了少见的愠色。
他不由得驻足了。
“方才是靖大人与姗姗定下赌约,胜过三招便按婚帖结亲,靖大人愿赌服输,豪爽讲信,恰有大家之风。大家都知道,江湖中以切磋结缘。正可谓不打不相识,那绿林好汉,肝胆相照。靖大人有侠之风范,愿与晚辈交好。而你,陈小姐,你打的到底是姗姗的脸,还是武林中人的脸?”
江寄余这一段话说的是不动声色,字句如流水,语气柔和却又有一种不容质疑的威严。
这一刻,他立于潮紫门牌匾之下,说着这般话语,形如庙堂君子,身正学高,竟生出几分不怒而威的气势来。
旁人听了,先是呆愣,而后是拍手叫好。宜安成内蚍蜉小派众多,江湖之气顿时趁着江寄余的话语席卷而起,说的观者心潮澎湃。
而院中的靖以南更是被江寄余的高帽子扣得心情大好,迈着四方步走出,在一片叫好声中,举臂将靖陈两家婚事高声昭告,顿时又引四方喝彩。
这戏剧的一幕,当真令陈玉看呆了眼。
陈亦明曾念:“白云满地江湖阔,著我逍遥自在行。”他道武林中人,多半豪言壮语,潇洒任性,但道义当头,行侠锄奸,结缘与结仇,总在一念之间。
上一刻还恶语相向人,此时却释兵言欢,真是意外十分。只听靖以南高谈论阔了一番,便带着家从和侍卫大方离开了。陈玉不好停留,也跟着去了。
靖川行眼见凌珊伤心依旧,多想上前安慰,却也被自家母亲挽着手臂拉走了,临走时,他的目光落在了凌珊那双破旧的布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