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就你会暗器!?”凌珊侧身斜望,身形稳健,右手一抬便接住身后呼啸而来的箭矢。
那箭矢速度极快,擦的她手心滚烫,但她神色不动,顺势将手中的箭用力掷出,速度之快,甚至拖出尾迹,覃束一时反应不过,虽已及时躲避,却还是被擦伤了手臂。
凌珊一笑,刚想说什么,却听弓弦突然齐齐震动,长箭如流星从高处倾泻而来,凌厉的气息划破空气,只朝着一人而去。
而那人,不过豆蔻少女,她披发高傲,眼神炯炯,丝毫不惧。
“今日,我便要跟你们,打到底!”凌珊厉声大呵,继而旋身起势,扎起马步,敛目用尽气力,再使出了那一招。
“破浪掌。”
这一掌,破的是万里之外的巨浪,破的也是划过夜空的箭矢。于是,银色飞星本如长龙飞驰而来,却突然像是撞到了一道无形的巨墙般,均直直垂落。
而凌珊,也终于因这最后一势,到了强弩之末,她急促地呼吸着,缓缓跪倒在地,不能再动。
“千江迢迢赴东海,白浪涉水弄天涯。有君独立礁石上,破潮东极十三川。”凌珊喃喃,望着眼前箭矢滑落如银河流淌,突然笑了出来。
“外公,你说我笨,可是,我还是使出来了对吗?不就是‘破浪掌’吗?也没有多难……”
唉,我也不想再挣扎了。
她想。
唯一遗憾的就是,她还未踏入江湖一步,便命殒于宫门前了。这道宫门很沉,很重。它就像人世间所有规则化成了形,似乎能锁住天下所有人。
就像她脚上的铁链,坠得她飞不高,也飞不动了!
没意思,人间挺没意思的。
她就这般沮丧地想着,缓缓阖上眼眶。
前有弓箭长鸣,后有银甲逼近,但她,却隐隐听到了钟盈急切的声音,透过人间喧嚣破空而来。
“不!快躲开!”
这一声,令她打了一个激灵,下一秒,她便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那人罩着她纤瘦的身躯,背受箭刺之痛,一声不吭。
凌珊愣了愣,抬头一看,便见晏宁嘴角含血,温柔地看着她。
“哥哥说过了,不会再让你死第二次。”他含糊地说了一句,便敛目侧身倒下。
凌珊呆呆地望着,直到听到那咚的一声,她才恍若回过神,大颗的泪珠霎时间凝聚在眼眶,下一刻便顺着脸颊颗颗滑落。
“哥哥……你怎么,这么傻!”凌珊骤然握住晏宁的手,大声地喊着。“我不值得你救我,你是皇子啊!”
晏宁眯着眼,开合着双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背上的痛令他浑身发麻,连呼吸也不受控制。
凌珊连忙凑上前去,才听见他的低语。
“你值得……安宓。”他缓缓道。“对不起,我没有救你,我躲在了柜子里,看着你被母后掐着脖子灌下毒药,却不敢打开柜子,救你……”
闻言,凌珊瞪大了双眼,眼中的泪珠都忘了落下,那尘封在最深处的记忆,一直被她逃避的记忆,轰然冲进了她的脑海。
“我太懦弱了……对不起。”
那天的雷雨,好大,仿佛要浇湿整座玉阳宫。此起彼伏的雷声,已经压了东方晏宁很多年了。因为随之而来的,总是东方安宓的惨叫声。
钟盈一手掐着东方安宓的脖子,一手将手中的毒药狠狠灌进她的口中。东方晏宁躲在柜中,目睹了整个过程。那时他和安宓在玩伏匿,他总是躲在柜子里,怕安宓找不到,钟盈不知道他在那,没有人知道他也在那。
甚至他自己也忘了。
从此,他害怕夏夜的雷声,害怕钟盈。亲眼看到母亲弑女,他感觉一切都崩塌了,他只能胆小地蛰伏在宫中,即使他是万人敬仰的永王,也摆脱不了心中的阴影。
可是,后来,后来。
安宓居然没有死,还与他相遇了。而且,变得那么坚强,仿佛什么也击不垮她。
如果,连安宓都如此勇敢,那么他再无理由怯懦。
那一刻,他只觉得这是上天给他赎罪的机会,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让安宓被害了。
“只是……哥哥,只能护你到这里了。安宓……”
“嗯……”凌珊痛苦着,连连点头。
“还是做回凌珊吧,不要做被牵制的安宓。”他含着泪,伸手轻轻抚摸着凌珊的脸颊,眼中尽是不舍。
“若可以,剪断风筝线,飞远吧。”
他哑着嗓子地说完,再也支撑不住,手掌缓缓垂下,永远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