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假思索,“他会娶妃的,哀家的孙儿哀家知道,他心中虽有张氏女,可他心中亦有天下,亦有责任。哀家相信,他分得清轻重。”太后突然怅惘起来,叹道,“可惜啊!国朝子孙帝王多情种,可哪个,都不算圆满,若有一对美满,都不行啊!”
齐云致听出太后又想起了当年旧事,一时也不敢答话,只静静立侍着,许久,方听得太后嘱咐了,“这次去药王庙,你吩咐下去,万不可让张氏随了驾——到时,只怕他们父子情分会更崩,那哀家也救不了。”
“是。”
初夏的时日渐渐过了,暑气便如狂奔的猛兽般四处游荡起来,宫中又素来地气绝佳,好多石榴花也提前于四月底开了,红红的花朵似天上流火,炙烈而艳丽。偶有吹过的暖风,带来了一阵的清幽香气,沁到人骨子里,都觉香甜,如同熏了香气的红色锦缎,一切都是华贵美丽,如同这宫中的景象,永远富贵。
榴花照宫闱,眉黛夺萱色。
邶如看着宫中四处都摆着的石榴花,都红灿灿的,是最喜庆的颜色,与这红墙金瓦相配起来,真是格外舒眼的风景,明亮地刺着眼睛。
两个小内监正捧着两盆开得正鲜艳的石榴花疾步走着,还口中道,“咱们可快些走吧!去晚了,只怕是太子殿下宫里的乔老老又要骂人了!”
另一个小内监附和着,“可不是么!你说太子殿下脾气这么好的一个人,竟有这样暴脾气的老老。”
“可不是么!哎!太子殿下也是可怜,总不得陛下喜爱,这次倒算是怪事,陛下还赐了选妃的恩典,看起来,竟像是没有责罚的意思。”
“哎!这主子们的事,咱们可管不起的,倒是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平平安安的,咱们若是好运气,还总能得些赏钱。”
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两个小内监的话,便随着风,吹进了邶如的心里。
有些欢喜,亦有失落。
欢喜的是,皇帝并未重罚他,他便也能少些苦楚;失落的是,他终归是要有属于他自己的妃的。而自己,也只能眼看着,看他迎娶着如花容颜,携着另一个女人的手,与她举案齐眉,共守白头。也罢,这样也好,邶如如是想着,至少自己的身份,至少自己的容貌,便不能让祐樘好命顺遂,只怕还会拉他入谷底,那终究不是自己所愿的。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夜深人静,红泪阑干,该放不下的,总归是放不下的,她想起他那如玉面庞,那般完美,笑起来更是暖心。只是玉,是易碎的东西,留的要小心翼翼,太累。
若是雕琢玉,怕是更累,他也曾给自己雕过的,一纹一理,都是他的心意诚挚之所在,可那又如何,终究是让自己埋到土里去了,总想着能够连着将曾经的情谊一并埋起来,可终归是管不住自己的心的。那颗心,早就依附在他身上了,分不开的。
想到此处,邶如不觉转了方向,往浣衣局走去。连着匆匆脚下锦布履,步步生出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