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广选淑女的旨意,亦在宫中某些地方掀起了一阵波澜。便比如皇后是欢欣自胜,而在祐樘的清宁宫则是无人敢提及,却在清宁宫中所有人心底都播撒下了惊悸的种子。究其起因,不过是殿内侍奉的一个小内监喜滋滋地向祐樘道喜,却遭到祐樘劈头盖脸的一顿申斥,“全然将喜色挂在脸上了,天恩所赐,本宫是要感激的,若是要教别人看出你这得意,岂不是要遭祸了?若是再教本宫知道你这般,你便自己先去宫正司领一顿板子再说。”
因着这般,清宁宫诸人都不敢松懈,个个提心吊胆。谁也想不出平时温和无比的太子殿下,为何会突然间会如此严声厉色,如同换了一副面孔,连文轩都不觉惊奇,“怎的如此动怒?”
祐樘长声一叹,语中尽显无奈叹惋,“表哥知道我的,虽说是应了的,可我心中……”
文轩亦是惆怅不已,颇为担忧,“你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只是这是陛下下的命令,陛下能为你选妃,亦算是对你嘉奖补偿,若你闷闷不乐,只怕是会教陛下寒心。”
祐樘勉力挤出一个笑容,“表哥还不知道我么?我又怎能轻易放下呢?”
文轩开始闷闷不乐起来,“身在王侯富贵家,情谊,只会是穿肠毒药,越是深情,则越是牵绊多甚,若是一往情深,则是一刀毙命。”文轩轻叹了声,“自古,便是如此,咱们本不得情深的。帝王家,更不该如此。”
“只是你放不下也得放下,你心中是有天下的,万不能因此而将你多年心血付之东流。况且……”,文轩补充道,“我等既与皇家有关,便注定了要三妻四妾的,你若真不舍,大不了日后登了宝位再把她纳入后宫好好宠着,给她贵妃之位,也不算亏。”
祐樘凄然一笑,“她……定不甘心为我妾室,我曾说过,这一生,便只是她,再不会有别的女人。”
文轩只觉语塞,不知该如何去安慰祐樘,只得默默相陪,任凭滴漏报日暮。
许久,方听得祐樘幽幽一叹,“表哥,你说帝王家,当真便不能一双人相长久么?”
如此,连文轩都触了情肠,语气亦不似方才般舒缓,多了几分惆怅,“自古以来,贵族男子便注定是要如此的,哪有什么情谊长久?”
“只是我实在不愿,你瞧着陛下的后宫,美人是多,孩子也多,可有几个是真心的呢?一帮人围在自己身侧,可到底都不是真心的,无非是为了荣华权势,有甚么呢?”
祐樘语气越发沉郁,“况且母妃,便是死于后宫之争,妻妾之斗,当真是百害。”
一如祐樘所言,后宫之内,从未有风波平静之时,有时一点小小的举动,都会招致火光盈天,成就灿烂花火。
最能够牵动祐樘神经的,则是昭淑明德的皇贵妃的居所——昭德宫。
那日下午从昭德宫传出的皇帝旨意,则是教祐樘更加深觉惊诧。
曾经被贬为上林监丞的李孜省,竟然一夜之间被拔擢为礼部左侍郎,一时间风光更甚。
彼时祐樘正与文轩下棋博弈,听及此言,惊的手中一盒棋子全然翻落于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