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媚兰盈盈一笑,宛若桃花蘸红般的容貌,“妾身入宫无依,全赖娘娘恩德护佑,所以妾身自然全心为了娘娘,不为别的,便是娘娘这般对妾身,妾身也得报恩啊!”
皇贵妃容色舒缓许多,取过桌上的一碗荔枝雪梨露略饮几口,放在一旁,道:“这清露这般甜,总吃倒有些絮了!”
锦问奉上一碗冰镇龙井酿香糯团子,“娘娘尝尝这个罢,小厨房刚刚冰镇过的,龙井又不腻,甜度正好的。”
阴媚兰立于下首,打趣道,“素来皇贵妃娘娘宫中的吃食是最好的,若是娘娘都吃絮了,那咱们姐妹,怕是宫中吃食已然是味同爵蜡了!”
皇贵妃显然极其满意媚兰的恭顺尊敬,见她如此心中当即便得意了些,也不吝赞她一句,“你啊!这小嘴真是巧,本宫实在是喜欢的紧。”
媚兰得意谢恩,正神肃然一拜,“依妾身愚见,既然娘娘觉得那露浆吃絮,便不如倾碗倒之,左不过是没用的东西,倒也罢了!”
皇贵妃满意一笑,轻轻抚了她身上所着的深碧色暗纹团寿并千叶折枝墨梅袍子上所绣的万千花纹。那千花纹交杂缠绕,是掺了金银丝线绣就的光华奕奕,与她此刻的位分恩宠相得益彰,足矣令她满足得意,然而这般的无上荣华背后,却并非是全然高枕无忧的自得,更何况,即便十数年光景已过,心中所害怕的影子却日复一日强烈起来,好似这宫中的一草一木,都有她那挥之不去的影子,映在这宫中的每一个嫔妃每一个女人身上,那真真是极其可怕而又真实的存在,如同梦魇般时刻困扰着自己。
“阴妹妹当真是聪慧,想法亦是独到,既然沈婕妤近来忙碌,那倒要劳烦阴妹妹你了!”
媚兰当即心头一喜,面上亦泛起了惊喜的涟漪,忙地起身谢恩,又随意奉承了几句皇贵妃便喜滋滋地离开了。
京城中的日子,看似难挨,却是转瞬间到了六月里最是难挨的雨季,方入六月,便是不断的阴雨连绵,好似未有绝期一般淅淅沥沥而下,虽是雨不甚大,到底是将太阳光晕全然遮住,只留一点的黑紫色锦缎挂在天空,如同压在人心底的一块巨石,遮蔽心底的唯一一点光明。
这般的天气,使得整座宫阙都好似笼罩上了一层不可言说的气氛,厚重,亦足够压抑,令得人人自危,皆是感觉戚戚惶然。
连着几日的阴雨,司乐司的乐律奏习亦是耽搁了下来,邶如便是愈加无事,只得每日于自己房内品着《诗经》,有时伴着一壶清茶,一坐便是一天。
诗三百里的诗句,自小便是读烂般的了,如今所翻,不过是惦念着那些曾经年少时分的回忆,彼时她不是宫中女官,亦不知他是宫阙内的太子,只是在庭院内,存留一丝彼此间的纯粹喜乐,在落花时分,小心翼翼地吐露彼此的心意,青涩纯净,亦是美好。
他也是喜爱诗经的,闲来无事,二人也总会于庭院寻一处僻静之所,于那方小巧天地里,谈着古时人们的喜怒哀乐,谈着他们的风花雪月,亦会偷偷地畅想一下自己的未来,那时的光景,才是真切的无忧无虑,不夹杂一丝的烦闷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