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众嫔御告退后,皇后便上前亲热地挽了邶如的手,拉她进了内殿,关心道,“妹妹初进长寿宫,一切可都习惯?”
邶如低头道,“托皇后娘娘的福,臣妾都好,只是长寿宫一切都太过华丽,教臣妾颇感不安,臣妾本不过是低微女官,实在不敢……”
皇后有力地拍了拍邶如的手,“这是哪里的话?如今陛下命你为仁和公主女师,自然是万千贵重的人了!”她复叹一句,“只可惜,长寿宫为东六宫东南角落里头,边上便是宫东门【注】,地界也不过尔尔,倒是委屈了妹妹。”
邶如哪里敢如此,只得再度低头恭顺道,“娘娘说笑臣妾蒙陛下娘娘眷顾,能一宫主位便已然是忝居有愧了,如何敢说这些呢?”
皇后折下殿内的一朵榴花,叹息道,“如今这石榴花也谢的太早了!可见是风气不正,这带着气的花儿,怕也留不得了!”她随即转身吩咐书绢道,“这花便撤了也无妨,总归是风气不正。”
邶如见皇后如此,心内便也猜到了七八分皇后之意,却也终是不能猜个全透,只得顺着皇后的心意来说,“皇后娘娘德洽六宫,管理后宫公正无错,若有不适宜之景拔除便是,若娘娘有烦心,臣妾也会为娘娘日夜向道君祝祷的。”
皇后极为满意,更是赞不绝口,“本宫也不过是瞧着妹妹亲切,多叮嘱几句罢了!只是本宫却也不得不再嘱咐了一句,妹妹蒙受陛下恩赏是好,只是未免要小心,这宫里的心思,可要多留意些。”
邶如又如何不知?骤然得了典乐之位,早就成了众人目光中焦点,想必此刻在众人眼中,自己早就是那种用尽心机与手段只为谋得圣上恩宠期冀从而能够摆脱女官身份的女子了!甚至她曾经的阿轩也都是这般想的。只是那又如何呢?那是摆脱不掉的结果,再如何,都得承受着,都得忍着,她除了是一个女人,也是母亲的女儿,身上背着母亲的担子,再如何,都要尽力去查探。宫禁之中,有着等待她来一点点揭开的真相,她再不能多等了!多等一天,都是无尽的煎熬,所以,即便此位难熬,也要走下去,也要撑下去,哪怕沁了血丝,也都是得面对着的。
邶如唯唯应了,又与皇后随意说了些,便也散了。
且说邶如自做了女师后,终日里不过是教仁和公主一些简单乐曲,皇家的公主,所学不过在广而不在精,反正只消培养了她们能够品评乐曲的能力也便无差了。
这一日,邶如教仁和公主学乐曲极快,自然便也早早散了,邶如见天色尚早,便从文华殿偏殿慢慢往长寿宫回,行至东六宫地界却见不远处有一女子带着一队侍女如弱柳扶风一般缓缓走来,端的是婀娜生姿,混如神妃仙子。
邶如看不清她的容貌,却见她一身绫罗锦缎,华贵非常,上身一件泥金桃红撒碎凤尾兰花的小袄,下身一件月白色百褶如意月裙,裙底缀饰以小米珠拼就而成的一枝梅花,外罩一件透色的绣浅瓣竹叶禙子,越显得那人行走生姿,只看的邶如都不觉称赞,只想着这是何等宠妃才会如此,一时间也忘了施礼。
不觉间,那女子已然走近,只一声“女君子好!”才唤回了邶如。
邶如回神,眼见那女子,却不由一惊,只得躬身施礼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