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略点了头,显出疲惫神色,对皇后道,“皇后,你可看清了?众嫔妃一致如此说,那定是杜贵人自己一时着急胡说的,不关仁和的事。左右杜贵人肚子里的龙胎也未伤着分毫,自是算不得什么。”
皇后于一旁赔笑着,“母后说的是,妾身自会安抚杜贵人,教她不要胡言乱语。”
太后扶了扶鬓边散落凤钗,“哀家老了,见不得这后宫的诸多烦扰,你们想做些什么,哀家也是没有心情去管的,只是你们记住,哀家见不得这后宫的女人敢卷了皇嗣进去,便是公主也是金枝玉叶,受不得半点委屈,你们若是谁胆敢折了哀家的好孙儿进去……”太后看向一旁垂首默不作声的皇帝,“纵然皇帝仁慈,哀家也不会手软。”
众嫔妃自然是要唯唯称是,宸妃赔笑道,“太后娘娘说的是,咱们姐妹都是为伺候陛下而活的,即便有幸得了陛下的龙种也不过是自己肚子有幸罢了!若是谁敢拿这千尊万贵的龙种做文章,那当真是不懂事了!”
太后若有所思,许久,才慢慢道,“好了,你们的孝心与懂事,哀家是知道的,只一心好好侍奉皇帝便是了!”说罢,太后又吩咐皇后道,“皇后,你是六宫之主,即便把后宫的琐事都交由妃妾处置,可你也该担起这嫡妻的担子。”太后看向下首神色故作淡然的皇贵妃,不觉生出一股气来,“即便妃妾能耐再大,出身摆在那里。也不比嫡妻说话有分量,到底是年岁的缘故,还是皇后你年轻些,做事也麻利。”
皇贵妃如何能不明白,太后言语所指,无非是指自己年华老去却仍旧只是为人妾室,太后虽也是由人妾室登为太后,却是比自己还要年轻一岁的,自己又不是如普通嫔妃一般为正经儿选淑女选上的,出身连白身也不如。可惜太后虽句句所指,自己却是奈何不得,只得以晚辈分的姿态静静听着,摆出一副最低微谦谨的姿态来。
皇帝只一味向太后赔笑道,“母后怕是累了,这杜贵人不过是刚刚受惊罢了,何须您如此顶着烈日来呢?”
太轻睨皇帝一眼,虽是责备却分明带了一分心疼的眼神,道,“哀家若是不来,又岂会知道你这后宫竟是这般乱?竟没个省心的。”
皇帝有些讪讪的,却是不敢说话,众嫔妃更是不敢发一言,周遭的气氛便变的尴尬起来,如塞凝滞。
而邶如,便只是安静地跪在角落里,不发一言,低微而高傲,与这周遭的一众美人格格不入,却最是显眼。
人群中的墨萱与沁颜早就看出了邶如的身影,神色不觉慌乱起来,墨萱更是急的面色红涨,正欲出列进言,却被邶如用眼神给阻止了。
邶如轻轻摇了摇头,复又偷偷移动了一下因久跪而发麻的膝盖,这般的境遇,来的莫名其妙,却又无可奈何,自己只得默默忍受着一切,唯有摆出一副作为女官的低微样子,才能有可能躲过一些不必要的灾祸。
皇帝看向眼前女子,脑海中亦不觉回想起了曾经种种,那个影子,竟总是留在自己心中不能挥去了。
皇帝想了半晌才轻声向太后道,“母后,至于这典乐张氏……她原是仁和的女师,儿臣想着,也大抵不是她的错……不如……”
太后早就想到了这层,只是却与皇帝的心思不同,她一直不提邶如本就是想引出皇帝的反应,若是皇帝连看都不看邶如一眼,只将她当做寻常女官般对待,那么自己大可不了了之;可若是皇帝敢为邶如求了半分情去,自己便得略微惩戒了一番才好,免得让皇帝再度回到十年前那般,不则,只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太后正了正嗓子,不紧不慢道,“原来还有这事,可见到底是老了,总是忘事,”太后看着下方的邶如,语气极其轻淡,好似在面对着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一只小小蚁虫一般,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道,“虽是敬重女师,可女师到底不算是朝廷上的,皇帝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