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身为父亲,又怎会忘了接连失去两子的痛楚?贤妃此言,无疑勾起了皇帝作为一个父亲发自心底的痛苦回忆,那种阴晦连天的日子,无疑是他再不愿回忆起的,宫中孩子不好生养,他又怎会真的不知?不过是忍着,作为帝王,哪怕心里面哀戚无限,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不可如此,也不可显露人前,可这心底的感情,只有他自己知道。
瞧,这便是天家“富贵”了,看似繁华绮丽,可其中,父非父,子非子,夫非夫,妻非妻,所有的一切,都变的畸形,成就异常恐怖的形状,滴着血,却美其名曰,“富贵”。
贤妃收起了大半眼泪,向皇帝道,“陛下曾亲封张女君子为典乐,这六宫嫔妃,都是去贺过了的。妾也曾至,只是妾见张典乐亲近,便把妾贴身的那玉料子送与了张典乐。也十多年了,妾纵是再放不下祐极这孩子,可到底时日长了,这痛处,便让妾自己尝便好了!”
说罢,贤妃又止不住这泪水,哭泣不止。
皇帝心中一惊,原来自己失子,也是十多年了,可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好像并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这一点一滴的痛处,都是由这眼前的看似弱小不堪的女子在承受。
自然无论贤妃的话是否会令在场众人信服,可事实上,是让皇帝深有触动的,幼子无辜,说到底自己当年对祐樘那般,也不过是因着自己心里窝了一股火的缘故,可恁的如何,那都是自己的孩子,自己已然失去了不少的孩子,再怎么着,也为不上这些莫须有的事情再逼自己孩子一把。
皇帝难得在人前熄了几点气势,亲自扶起贤妃,和颜悦色道,“朕知道你伤心,这么多年了也放不下祐极,可他已走了,朕也伤心,这玉料子是给祐极的,你即便喜欢张氏,却也得顾忌着些。”
贤妃仍是抽泣,“妾知自祐极去后便哀戚不止,因此也失了陛下欢心,只是妾为人母,实在做不到忘却失子之痛。”
皇帝本就被贤妃说的触动情肠,此刻更加伤怀感慨,便连连哄了贤妃去。
皇贵妃见状一笑,“既如此,这玉料子是贤妃所赠,为何张女君子你默不作声呢?可是有藐视君上之嫌。”
贤妃正欲出口辩解,却听的邶如一句,“臣妾有罪,只是当日贤妃娘娘垂爱,一再嘱咐了臣妾不要将娘娘赐礼之事传将出去,故臣妾才不敢言说。”
皇帝略点头,道,“是了,贤妃虽赏识你,可到底也是略失了礼数的,你不敢说,也是感激贤妃之故。”
邶如深叩一首,“还请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