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却有止不住的泪水滑落了下来,恁的是邶如控制不住的。旋即,邶如轻轻拿帕子拭去了珠泪,欠身行礼,纵是掩不住哽咽,却依旧强装镇定,“宫中规矩,男女大防,太子殿下若无别的事,臣妾告退了!”,狠心转身,云袖裙摆飞转,却是有力量牵住。
祐樘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弄的她有些疼痛,瞬时旋转,便是紧紧相拥。
唯这一刻,才觉此为真,并非假。他的怀抱依旧有力,依旧是如活一般的炙热,那相贴近的一刻,心中的寒冰也瞬时融化。
可再如何,这亦只是一瞬,脑中仍有着可怕的清醒存在,这种感觉,当真不妙。
有那么一瞬,邶如竟想彻底放纵一下,可这也不过是幻想罢了,最终都是月光照在地上的影儿,飘渺的,无依的,都不过是一缕烟儿,抓不住。
“邶如,你听我说……娶妃……并不是我的意思。”
实在是无需解释的东西,对自己来说,这些道理是再明白不过的。可到底,自己是不敢直面心底的那份执拗,儿时的奢侈盼望,竟然依旧存在。
自己所求,永远是择一人共白头,便如当年的卓文君,无法接受与其他女子共同拥有一个男人。
可自己却是转晕了,宫墙之内,情谊本就是不得的东西。何况,昔日文君一气之下所做的《白头吟》,是因着相如有两意。可是眼下,祐樘并无两意,也无茂陵女的出现,自己却是不知在介怀什么。更何况,自己早失了这资格,连想都不配。他们之间所隔的身份上的距离,便是一道长长的河流山川,隔着青黛颜色背后,是再迈不过去的九天银河。
可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哪怕他没有二心,邶如也依旧走不住这坎,她所追寻的东西,哪怕差了一点,都不如决绝离开。
仍旧是想起了幼时常许的愿,愿得一人心,只有两个人,清清静静的过一辈子,没有旁人的出现,她要的,是一心,也是一身。
娘亲曾说她太傻,礼教国俗远容不下世间女子太过美好的幻想。她也曾听别人讲过,身体的忠诚固然是一个男子对女子最好的承诺,可是有心才最为重要,只要有心,男人便不会忘了女人,哪怕没有了身体的交融缠绵,只要男子记着,便是足够。可是自己仔细想来,一身与一心,都是极为重要的事情,对自己而言,是一点也不能或缺的东西。
世人常说隋文帝与皇后独孤伽罗一生恩爱,“誓无异生之子”,可那不过是后世天下人所臆想出来的一点迷药,灌着世人而已。许是独孤伽罗善妒不能容人,可若是夫君当真有心,纵是独孤伽罗善妒手腕,也不会有施展的机会,终究是真心难求,皇室,更加如此。千百年来,又有哪一对帝后王妃是真正一心一意,纵有白头不离,却也不过是日久相伴的亲情,若当真是纯粹的男女之情,便该一点也容不下杂质。
“殿下说的这是哪里话?殿下娶妃是陛下恩赐,乃是您的福气荣华,臣妾应该恭喜您才是。”邶如佯装镇定无谓道。
“你该知道我的,我……”
邶如紧闭双眼,只等着那下文出现,然却许久,都是安静。
只有轻柔的抚摸,理起她鬓边散落的碎发,仅此而已。
二人只是安静地立着,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如此。
许久,才有祐樘缓缓开口,“为避人嫌疑,你先回去,过后我再入席便是了。”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伴着月光,映出他挺拔的身姿,这影子,纵是不能相守到老,也是住进了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