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中的日子,并未有随着沈婕妤的失意而停滞半分,宫人们的言语间都会自觉或不自觉地掠过这个曾经为皇帝产下仁和公主的女人,所谓君恩荣宠,原也不过如此,圣宠消弥过后,所剩下的东西,毫无意义,只是无尽的凄怆与悲凉,徒留人唏嘘的谈资。
令邶如稍感安心的,是近日皇贵妃的称病不出,自己原以为,皇贵妃会因着沈婕妤的事情而给自己难看。可实际上,皇贵妃并未如此,可是邶如在短暂的安心之后则又是心慌,可一想想,这也不过是以后的事情了。
而那日长寿宫中的事情,却远没有结束。
就在这一日,邶如本约好了与墨萱沁颜一齐去宫后苑赏秋日红叶,而虽名说赏花,实际不过是姐妹几个寻了由头一聚罢了,按照宫中规制,女官与嫔妃小主总归身份有别,虽是可以时常见到,寻个由头总归是不差的。
而三人并着郑潋在闲聊几句,偏生的不巧,沁颜与墨萱被皇后召唤了去,便只剩了邶如一人于宫后苑中漫步。
沁颜于墨萱一去,邶如与郑潋自然也缺了观赏景致的心意,纵是满园红叶艳艳,可此刻却更像是沾染了鲜血一般渗人恐怖,其实宫城中的一草一木,都失去了本来的样子,本就不是供人观赏的这般简单而已。
几步下来,邶如与郑潋皆是觉得毫无兴致,便也打算回身回长寿宫了。
正移步间,却听得一声低沉的男声,“女君子这是要去何处啊?”
邶如回头一看,竟是皇帝。
邶如强按住冷汗与由心而发的胆怯,强按住自己屈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今日只穿了一件湖蓝色暗团龙纹的常服袍子,袍子边用银线混挑了,虽是简单朴素,却也不失威严气度,所谓帝王,也合该如此。
皇帝眉眼轻睨,挥了挥手,“起吧!”
皇帝身后的戴怀恩会意,虽有犹豫,却也是向身后的郑潋使了眼色,众人又退开五十步开外,背过身去。
皇帝丝毫不顾及身份尊卑上的差异,竟是行至邶如身前,缓缓道:“前几日长寿宫里的事情,教你受委屈了!”
邶如不由得低下了头,“陛下,臣妾有罪,惹沈婕妤娘娘不快。”
皇帝走过她,背对着她,望着澄碧天空道:“你也不必为她开脱,朕的女人,朕知道,沈婕妤的性子,是太过了。”
皇帝自然知道了解他的女人,只是,那不是丈夫对妻子的了解,更多的是君王对臣下,主子对奴才的了解,那份了解是不带半分情谊的,只余冰凉冷酷而已。不则,皇帝也不会对为他生儿育女的女子如此绝情,哪怕只是多年的相处,也是该换来情谊的啊!
邶如自然不会将这番话挂于嘴边,那便失了作为一个奴仆该有的谦卑与恭顺了。她心中虽有不适,却也不会拿自己的命来开顽笑。她越发摆出谦卑的样子,“陛下严重了,臣妾低贱,娘娘发气是应该的。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