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上拱拱手,以示尊敬:
“是,如今张家嗣是早逝了,张知劲也贬为庶民了。
但他们父子在外打拼几十年,难道都是白混的不成?
老话说‘破船还有三千钉呢’。
虽然哪里都少不了踩高捧低、人走茶凉的人,但雪中送炭也是人之常情。
何况人是那么好杀的?又不是没人试过?远的不说,只看近的,没看常家被整的有多灰头土脸?
——苍龙军到底名不虚传。
也难怪章德太子——
终究出头的椽子先烂啊!”
忽然,外面传来了喧闹声,顾大见顾挺之皱眉赶紧出去查看,很快他又回转。
“怎么回事儿?”
顾挺之不高兴地问。
“三爷,是常五小姐,她,她想见你。”
按本心来说,顾大真不想禀告。但他没忘记自己的身份,也没忘记自己的初心之一——那就是不得隐瞒自家主子任何事。
顾挺之刚好转的心情一下子没了。
都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他至今还对俩人之间从初见到至今的一切历历在目。
说起来他们是在他七岁那年认识的。
那时他父亲,她祖父同在外乡任官。本来一个重文,一个从武,怎么也走不到一起?
耐不住两家是同乡。
所以常家举办的宴会,顾家也时不时的会参加。
但顾挺之并不喜欢。
一来他家是武将这边的,文官都排斥。
二来他是庶子,还是婢生子。连嫡出大哥,未来的族长都不受欢迎,何况他?
那天,正当他被人欺负、还无可奈何之时,常五小姐出现了。
她三言两语的就把他救了。
完了,还像个温柔小姐姐一样给他上药。私下更让丫头照顾他,并再三嘱咐有人欺负他,要赶紧去禀告她。
她就像太阳。
所有人阴暗的一面,遇见她都仿佛见到了克星,一触即化。
情不知所起,反正等他发现时已一往情深。
不过,他想娶她却遥遥不可及。
开始是因为她有未婚夫。
早在她六岁时,就与门当户对的一代书画大家赵国光嫡三子定了亲。
后来则是因为他配不上。
常五小姐十五岁时,定亲的赵家三子因为一场风寒去世了。
他当时已在父亲的眼中绽露头角,对于能与常家联姻,父亲也是赞同的。
可谁让他们是武将?
前朝自中宗后承平已久,重文轻武自然愈演愈烈,就是天下大乱——前朝快灭亡时也没改变。
那时,一个三品武官还不如一个七品县令。
若他有他父亲的官衔地位但也相配。偏偏当时,他不过是他父亲诸子中较为受宠的一位而已,远不必张知劲有本事、有前途。
他只能含恨而归。
哪知世事就是那么难料。
几年后,随着章德太子的薨逝,张知劲竟被贬为庶民了。
一直以来感情不和的俩人儿自然以和离而告终。
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也许是得偿所愿,也许是时间太久。他很快发现,好不容易祈求来的婚事,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美好。
她心中那样美好的女子,也不复以前的记忆。
就比如这次的事,明明她与张知劲关系尴尬。为避嫌,她也该躲得远远的。
结果她却反其道而行。
一想到此,他就恨啊——也不怪他给她没脸。
“不见,让她滚!”
顾大一动不动,难得的没听令行事。
顾挺之见此,不由得怒火上涨。好歹想起来自己以前干的事儿,没好气的解释:
“放心吧,不会朝令夕改啦!你没看见我都把她的贴身丫鬟收了。
既然都打了一次脸啦,怎么着也得把她打怕才行。”
他也不知他们两个人儿怎么走到这步田地的。
“这样,你再派个人儿去把那丫头接回来,我总不能说话不算话。”
那丫头指的是轻雪。
她与常奶妈两人,当时他们走的急,谁都没顾上她们。
顾大这才放心,对此万分喜闻乐见。
他朝自家主子嘿嘿傻笑几声,在顾挺之找东西扔他时,兴冲冲地跑了。
……
“什么?”
听了顾大的回话,常五小姐难得得不顾失仪,惊呼出声。
她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
同时,心里还有点恼怒,觉得顾挺之太心硬了,太不给她面子了。
“我不相信!你让开!我要世弟亲口对我说。”
顾大眼都没眨一下,却如磐石一般坚定不移。
终究男女有别,常五小姐总不能自己去推吧?
所以,她好半天都没进去,让她不禁觉得面上无光。
她感受到四周隐隐约约传来的视线,为免继续丢人现眼,虽然还是不服气,也只好咬咬牙,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房去。
“小姐。”
轻雨端着一杯茶轻手轻脚的进来,一边儿奉上去。一边儿小声的半是提醒半是试探:
“常妈妈和清雪还没回来,可要派人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