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裴氏自家知道自家事,心里明白事实绝非如今呈现在面上的。可她不能露馅啊,只能口是心非尽量帮衬:
“到底父母生养了一场,俺总不能不通人情拦着不让人家回娘家吧,至于住多久,人家亲爹娘都没觉得不妥,咱们有啥不乐意的?反正俺和你叔身子骨还硬朗,家里这点活儿还忙的过来。
至于说话声大小,你们也知道俺不是那等折腾媳妇的婆婆,除了俺,那边咋说都是她亲娘,还能害她?现在这样自有人家的道理。
人家亲爹娘亲闺女之间的事,俺是不管的。不然知道的知道俺关心媳妇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俺挑拨人家母女之情啥的。”
说着,不给她们继续说道的时候,赶紧抛了一个大问题:
“奇了怪了,秀英她嫂子这两天咋没来?”
闻言,几个人互相看了看,还真是,她们竟没发现。
说曹操曹操到。
“这两天干啥去了,咋不见人影儿?”
张秀英二嫂:
“还能干啥?走亲戚去了。秀英有了!她小孩子家家的,没经过事,这不她婆婆就派人把俺们家都接过去了。”
都是本家,听到这等消息自然关心。
“哎呀,真的?那可是大喜事!”
“可不是,人怎么样?没啥难受的吧?”
“出嫁一年多快两年了,现在有了正好。亲家母指定高兴。”
众人七嘴八舌的一通问候,张秀英二嫂还没开口,同样被围在中间,只觉得如那众星捧月的王寡妇不免有些洋洋得意,继而嘴巴就没那么紧了。
“那可不?”
说着,就开始吹嘘张秀英的婆家对她多好,她多有福气之类。
“秀英她婆婆当时就让人赏了一大堆东西,俺们去时东西还没整好呢。俺一看,老天爷啊,那些东西随便买一件还不得让咱们庄户人家吃上一年半年的……”
众人本来还当听稀罕,毕竟富贵人家的生活谁不向往?可一直翻来覆去的炫耀,就有些过味了。
王寡妇见没人捧场,不禁又气又窘,她本来就自卑出身,深怕别人看不起她。眼见如此,脑子飞快转动,绞尽脑汁想了个别人不知道的消息:
“本来早该回来的,这不是亲家母请咱们去城里的茶楼喝什么茶,谁知却听到个大消息,说是南边啥啥地儿打起来了,哎呀,俺一听心里这个急啊,硬拖了一天,好懒打听清楚这事。”
她的话果然再次引起了旁人的兴趣。
孙月月最是急脾气的人。
“真的假的?”
刘二女分析:
“该是真的,你忘了刚抓过丁?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就去的南边?这他们才去几个月啊,真动刀动枪的……”
小陈氏提醒:
“还有七房的知言,走的时候不是也说去打仗?”
张裴氏:
“那哪能比?知言再怎么着也是个官,身边有人保着呢。自来打仗你看下面的人死的多,还是当官的人多?可怜那些被抓走的人了,你说要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家里人可怎么过?”
宋氏也插话:
“别人家俺是不好说,就那石窑家,他那后娘巴不得他死在外面,省的他回来和她带的拖油瓶挣家产呢。”
张秀英二嫂:
“这倒是!你说也怪了,石窑他爹就这么一个亲儿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有坏事不让继子去,让亲儿子去。他就不怕没人给他养老送终?”
张裴氏:
“怕啥?还不是被后婆娘哄着一心指着继子?也不想想人家连姓都没改,以后准保还回亲爹家。人家就是哄着他当冤大头,他还想着怎么不让外人说嘴,怕人说他待继子不慈。殊不知人早活成个笑话了。”
张知易媳妇:
“那就是个脑子不好使的,说他干嘛?没得气着自个。”
最要紧的是石窑都不在跟前了,打抱不平也没啥用。
“还不如说知言。你看你们,话都拐二里地外了。”
王寡妇点点头,两眼发光:
“话说回来,不是都说富贵险中求,你们说知言这回能升官发财不?要真的,咱们不是跟着鸡犬啥……哦!对了升天了?”
宋氏和孙月月撇撇嘴。
孙月月阴阳怪气的道:
“这谁说的准?要真升官发财倒是好事儿。”
她们可没忘了小姑子张贵英的事。
与此同时,张氏族学内,张知劲本来坐在书房里与郭大儒和张家善在谈天说地、谈古论今,下人却带着一个客人悄悄的进来。
“知孝,你怎么回来了?”
张知孝坐到火盆前烤烤火,喝了一杯茶水,又吃了几块点心,这才回答张家善的问题。
“出事了!”
张知劲三人吃了一惊。
郭大儒将手上的书放到书桌上,张家善坐直了身子,张知劲只盯着张知孝看。
他清了清喉咙,语气低沉又隐隐有些骄傲:
“知言……为国……捐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