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男子眼中的轻蔑一闪而过，很快便变回了毫不在意的平淡。

“我自然不是人类。”不再看着地面，男子抬起头，看向漆黑中带着无数亮光的天空，问道：“你是人类么？”

“不是。”

“呵。”男子笑了笑，看向了苏抵。

震惊只持续了很短的一瞬间。男子很快便转回头去，将自己的面容掩盖在了厚实的兜帽与杂乱的碎发下。

“你在好奇为何我们长得如此相像。”苏抵没有看他，逗弄着熟睡的赵琳儿，但那毫无感情的声音却如同尖刀般刺在了男子的心上，刺进了男子心中的恐惧。

“你该叫我什么？他应该告诉过你。”

紧绷的身体陡然松弛，男子恢复平常，将口中的塑料棒吐向前方。落下的塑料棒很快便消失在空中，苏抵没有在意，男子也没有关注，任凭塑料棒离开他的视野。

“我没见过他。”男子再次拿出一根棒棒糖，撕去包装纸。“除了这副身体，他什么也没有给我，我什么也没有获得。”

“你的名字？”

“人类的还是本名？”

“人类的。”

“……苏寻。”将棒棒糖塞入嘴里，苏寻将身体蜷缩在一起，用右手支撑着下巴。“我不了解你。或许你已经舍弃了过去，适应你那人类的身份了？”

“过去无法舍弃，无法遗忘。”苏抵轻抚着赵琳儿的后背，后者紧闭着双眼，似乎正在经历一场噩梦。“你未曾经历过那个时代，自然是无法理解。”

“我只在别人的讲述，和留存下来的资料中，掀起过那个时代的一角。我记得，你被定义为了失败者、背叛者、反抗者。”

“我未曾背叛，我从未效忠于他。我是我，她是她，终究是两个人——不，我终究只是她实现目标的一个工具。”

苏寻第一次看见眼前的血亲脸上流出情感，那情感绝对称不上美好。“我羡慕你，你拥有着自由，身上没有任何的使命。或许，你是这个家里唯一一名自由者。只有你，同时燃烧着祂们两位共同的能量。”

“唯一的自由者？我不明白。你所被要求效忠的对象早已消逝在时间中，你应该早已恢复自由。还有什么在束缚着你？”

“我还活着。”苏抵像是在回应苏寻的询问，又像是在对自己强调。“我还活着。”

苏寻没有回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底下行驶的车辆，仿佛在记下每一辆驶过他眼前的钢铁盒子。

而苏抵也没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在安抚怀中睡相不好的赵琳儿。

“她是怎么发现我的？”沉默了一会，苏寻说话了。这是他最早提出的问题，苏抵已经回答过他，但这并不妨碍他此刻再问一遍。

“是灵魂。”苏抵再次做出了回答，但这次不再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灵魂受损者，或是灵魂强大者，对灵魂的第七感便更加敏锐。她熟悉我的灵魂，便由此找到了与之相似的你。”

“真是可怜的孩子。”

“她可比你大。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人类是无法用这种方法感知到你的。他们的灵魂太过脆弱，绝大多数人，在能够感知到你之前便已经逝去了。”

“有什么办法屏蔽这种感应么？”

“没有。但并非绝对。”苏抵安抚的动作缓了下来，赵琳儿已经恢复了安稳的睡眠，躺在他的怀中不再乱动。“也许会有神器，或者是人类的‘文物’能做到。但至少，我的记忆里是没有的。”

“呼。”苏寻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他站起了身，丢下的塑料棒顺着空隙越过三层，如同突破了层层护罩的子弹一般。此刻落到了地面，惹得一名行人抬头看天。不过，那名行人什么也看不见。

“你现在倒像是个人类母亲了。”苏寻看着苏抵怀中的赵琳儿，笑了起来。“话说，你见过她么？”

“……没有。”苏抵摇摇头，“除了她留下的那柄剑和借他人之口下达的命令外，我并没有比你多获得什么。”

“哈，看样子你也没比我多获得什么，至少我还能决定我要去做什么。”苏寻笑了笑，“我先走了。我们没见过。再见了。”

他起身，向着黑暗中走去。

苏抵依然坐在原地，只是点点头。他怀抱着熟睡的赵琳儿，看着灯火辉煌的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