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柏声实在没有绘画的天赋。最基础的、最不需要任何技术含量的、连幼儿园小朋友都会画的房子让他画得歪歪扭扭的,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程子争嗤了一声,“这都画的什么丑东西,这么多年了,你的画技还是那么烂。”
他的眸子里带着些许促狭和打趣,“你小时候在幼儿园肯定是全班画画最丑的。”
没想到闻柏声摇了摇头,浓密的睫毛在眼睛下面落了一层阴影,“我没上过幼儿园,因为他们觉得浪费钱。”
程子争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头。
闻柏声颤了几下睫毛,声音低落,“小学的时候他们做完作业就坐在家里用水彩笔画画,我要在太阳下面学修车。”
“我记得那时候每天的太阳都很大,我的手臂都被晒红了,脸也晒得很黑,如果我不认真学的话,就会被二叔骂,有时候还会被他打。”
程子争手足无措地搂住闻柏声,两只手慌得不知道放在哪里比较好。
他的心都快要疼死了,“我、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提起这个的。”
闻柏声低嗯了一声,看上去还是闷闷不乐。
程子争亲了亲他的嘴唇,“画得不好看也没关系,我教你画画好不好?”
闻柏声轻声道:“可是我没有水彩笔,要是我有36色的水彩笔就好了。”
程子争连忙道:“我买,明天就带你去买,多少色的都可以,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他们不爱你,我爱你。
“好。”闻柏声委屈巴巴地窝进了程子争的怀里,晦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老婆你真好。”
程子争摸了摸他的头,“我今晚先教你画我们一家三口好不好?”
“不要。”闻柏声把头抬了起来,反对他的提议。
程子争一愣。
闻柏声低声道:“只画我们两个。”
“嗯?那蛋挞……”
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在猫窝里眯眼睡得好好的肥猫猛地抬头,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程子争和闻柏声都愣了。
对于床上那两个粘在一起的人,蛋挞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看到他们并没有理它的意思,它打了个哈欠,继续埋头睡觉。
闻柏声顿了一下,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道:“猫太难画了,我暂时学不会,先画我们两个好不好?”
程子争想了想,同意了。
以闻柏声的水平,确实要从简单的开始学起。
“我们先来画头,你要尽量画圆一点,不要太扁了。”程子争覆住闻柏声修长的手指,带着他在平板上画了个圆。
刚画了没两笔,闻柏声就提出了要求,“我要和你牵手。”
程子争以为他说的是画里面的他们手牵手,想都没想道:“没那么快画到手。”
闻柏声把左手摊在他的面前,“我说的是这只手。”
右手画画牵着手,左手也要手牵手。
“……”程子争嘴角一抽,拍开他的手。
“闻柏声你能不能专心一点?”
闻柏声失落地哦了一声,“可是我想牵手。”
程子争不想惯他的坏毛病,“专心学画画,牵什么手。”
闻柏声吸了吸鼻子,佯装要落泪的样子,轻声道:“小学的时候,别的小孩都有家长接送,我只能羡慕地看着他们被爸爸妈妈牵回家,一个人孤伶伶地背着书包走回家。”
程子争火急火燎地把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手里,“行了,我给你牵。”
明知道闻柏声极大可能是在演戏,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心疼了。
闻柏声勾了勾唇,牵住了对方递过来的手,漂亮修长的指节严丝合缝地挤满了程子争的指缝,十指相扣,不留一点空隙。
“谢谢老婆把手借给我牵。”他黏糊糊地在程子争的脸上亲了一口。
程子争脸上的表情冷冷的,“闻柏声你烦死了。”
第二天,程子争带着大龄儿童闻柏声去逛了文具店。
两人满载而归,买了一沓白卡纸、72色的彩铅、108色的水彩笔,以及262色的马克笔。
从那以后,程子争每天都会抽半个小时教闻柏声画画。
不知道为什么,闻柏声进步得很慢。
明明昨天画的树已经算得上能看了,今天程子争让他独立画一幅,没想到居然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程子争狐疑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他不会是故意的吧?
闻柏声垂下眼睫,认错的速度很快,“对不起,我是不是太笨了?”
程子争连忙道:“怎么会。”
闻柏声的声音听上去很沮丧,“乖乖,怎么办?没有你带着我的手画,我总是画不好。”
“没事,刚开始画画都是这样的。”程子争握住他的手,“我带着你画。”
闻柏声乖乖地嗯了一声,“谢谢老婆。”
在程子争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学画画的第八天,某人的坏心思终于暴露了。
程子争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刚到门口就看到闻柏声一脸冷淡地坐在床上。
他垂眸看着手上的平板,浑身散发着严肃和淡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又在忙工作?程子争蹙了蹙眉头。
听到程子争的脚步,闻柏声勾唇看了一眼平板上刚完成的大作,把头抬了起来,道:“乖乖,我刚画了一幅简笔画,你可以帮我看看哪里画不好么?”
“哦?”居然不是在忙工作。
“我看看。”程子争走了过去,丝毫没有怀疑。
闻柏声把手里的平板递了过去。
他画的人只有上半身,还有下半身的一部分,整幅画只用了两种颜色,黑色的水彩笔勾勒出脖颈、肩膀,还有手臂。
粉色的水彩笔只在两个地方着了墨。
生怕自己画得太抽象了,让程子争看不出他画的是谁,闻柏声还贴心地在画旁边写上了备注:我的老婆乖乖。
程子争呼吸一促:“你——”
“怎么了?”闻柏声一副单纯无害的样子,“难道我画得不对么?”
看着粉色的部分,程子争的眼皮狠狠地颤了一下,想起了前天晚上的事。
闻柏声有个特别不好的癖好,喜欢在床上夸他。昏暗的房间只能听到他们两个人的声音,程子争艰难地喘了一口气,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晃动,闻柏声附在他的耳边,短促地轻笑了一声,嗓音低哑,说了一句特别下流的夸奖。
“闻柏声。”程子争咬牙切齿地瞪着面前的人。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下流的人。
闻柏声故作无辜地看着他,“难道我用错颜色了么?可是你的——”
“你!”程子争一把捂住闻柏声的嘴,直接给他手动消音了。
“你给我闭嘴。”他的两只耳朵都红透了。
这是颜色的问题吗?!
“你……下流!变态!”程子争从牙齿里挤出了所有能想到的骂人词汇,“闻柏声你不要脸。”
静静地等他骂完,闻柏声把他的手拉了下来,低笑道:“老婆别生气了,画得不对的地方我一定改。”
他真诚地看着程子争,“可能是前天晚上关灯了,我看得不仔细,我今天看得认真一点,再给你画一幅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