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晚舟暗自忖道:“那两颗眼珠只怕是什么宝贝。老涂二人豁出性命,多半便是为了此物。小爷担惊受怕大半夜,这俩宝贝权当给我压惊了!”
一边想,一边强忍恶心,拾起眼珠,胡乱在身上擦了几擦,纳入怀中。此刻他惊魂已定,心中再无恐惧,便恢复了平日心性。
而后他踩着泥泞,一步三滑,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而去。待他回到家时,已是风停雨歇,天色大亮。
所谓家,其实只是一艘泊靠在雾江岸边,长不过两丈的乌篷船。几根木杆子,顶起几张半新不旧的竹席,权当遮雨棚。船两头各挂着扇竹帘,风一吹,“哗啦哗啦”直响。
这便是他三岁以后,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自从父亲在他三岁时便突然不辞而别后,他便是独自一人。若非青龙镇上的好心人们用百家饭喂养,只怕他早已夭折。
这艘船也是他这些年凭借从雾江底摸来的奇形异石,换钱积攒而得。迄今为止,他最大的梦想,便是有朝一日,能在青龙镇里买上一套三进三出的大宅院。
熟悉的气息伴随着浓浓的温馨扑面而来,强烈的归属感登时涌上渔晚舟心头。他满足地深深呼吸几口,扭头便一个猛子扎进江水里。
他自幼在雾江边长大,水性极佳。此时一入水,立刻如游鱼般蹿出老远,在江水里畅游起来。
这般嬉耍了约摸小半个时辰,渔晚舟翻身上船,身上的泥污已冲洗干净,进得船舱,便更换了衣衫。
他折腾了一宿,早已身心俱疲,此时污浊去尽,一阵神清气爽。当下半眯着朦胧睡眼,将换下的脏衣服随手丢在一边,便欲倒头大睡。
便在此时,他眼前猛的一亮,枕头旁有三件摆放得整整齐齐物事,赫然映入他眼中,直惊得他心头一颤,睡意登时去了八成。
因为它们并不属于他,也不属于这间船舱。
有人来过!
渔晚舟暗生警惕,立刻四下查看,连床底也没放过。船舱空间狭小,所有陈设一览无遗,并无异常之处。
他一个箭步冲出舱外,只见南侧江水滚滚东逝,北岸沙滩一望无垠,远处“青龙镇”的轮廓若隐若现,天水间偶尔掠过数只水鸟,哪有半个人影?
渔晚舟挠着后脑,暗道自己糊涂。留物之人定是在他回来之前便已离去,此刻又从何处寻找?
他满腹疑问地返回船舱,心中却想:“小爷家徒四壁,谁来也是无物可盗。此人既是送物事,想来多半也没存什么歹心?”
他略略宽心,细细打量起那三件物事来。
从左往右,当先是一支食指粗细、两尺多长的箭矢,样式古朴,通体漆黑无光,除了箭身上雕镂着精致花纹外,再无任何奇特之处。
不知为何,渔晚舟竟觉自己对那箭矢隐隐生出一丝亲切感。
第二样是本灰不溜秋、旧而不破的线装书册,模样普通简陋,封面上十分随意地写着“心箭”二字,笔画略有歪斜,但力透纸背,可见写字之人腕力强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