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一床灰扑扑的被子下,一个一身素袍的女子半躺在那里,听到屋门传来的动静,她吃力转过头,露出了苍白皎净的一张脸。
在看到圣上的那一刻,她的眼神里迸发出了强烈的惊喜之色。
“陛下,嫔妾,不,庶人纪氏,拜见陛下。”
她艰难挪动着身子,想要给圣上请安。
此刻,一股莫名的心疼涌上了心间,圣上快步走到了床榻前,制止了纪容卿的动作。
“不必行礼,卿卿,你如何了?程让同朕说,你为人所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程让这时已经伶俐搬来了这房间内唯一一把椅子,见那椅子实在脏污,立刻干净利索脱下了自己的外袍铺在了上头。
圣上坐下,仔细端详着纪容卿。
瘦了不少,倒有了几分初次侍寝之时的纤弱风姿。
只是,人也憔悴不少,眼眶微红,瞧着像是哭过的样子。
此时的纪容卿,让圣上想到了那碧波池中微挂露珠的水芙蓉,格外清新惹人怜爱。
纪容卿之前已经和霁云商量过了。
自己是要诉苦,可这些委屈若是自己来说,便显得自己仿若是受不了冷宫之苦所以迫不及待跟陛下求情了。
她要借别人之口说自己的委屈,将自己今日的求见,变成只想在最后时刻见一面心爱之人的无奈与深情。
唯有如此,才能维持好自己的清冷高洁。
霁云十分上道,在纪容卿默默垂首神伤之时,干脆利落跪了下来。
“陛下,我家主子真的要被人害死了!主子前几日刚刚被冷宫中的罪妃所伤,脖子处被咬伤不算,腿也因为跪刑和那罪妃的拉扯受了重伤,奴婢苦求看守的楚琊楚大人,他不忍心,去太医署给找了人来诊脉。可偏偏都已经到了如此境地,有人还想在药中做手脚,害了我们家主子的性命!求您给主子做主啊。”
说完,砰砰磕头。
圣上在听到纪容卿被咬伤的时候已经脸色不好看了,听到药中做手脚的时候,脸更是彻底沉了下来。
“是谁?”
霁云听到这句询问,却将头埋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半个字都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而床榻上的纪容卿,则是轻轻抓住了圣上的手。
“陛下,莫要深究了,是我无福,没那个福气侍奉您。今日能见您这一面,容卿此生已经是无憾了。陛下,冷宫轻贱之地,您莫要久留了,请回吧。”
说着,轻轻掩面。
“容卿如今容貌憔悴,也是无颜再面君上了。此生侍奉您一场,只望陛下日后想起容卿,还是昔日的模样,而非如今的落魄憔悴。”
圣上再问,可纪容卿只是掩面低泣,并不回答。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纪容卿,圣上心中那三分心疼也扩大到了七分。
“既然你不肯说,也不肯让你的奴婢说,程让,去让带路的千牛备身楚琊进来回话。”
楚琊是外男,不能轻易进入,如今正在门口护卫等候。
眼见圣上如此坚决,底下跪着的霁云“终于”开口了。
“陛下,前来诊脉的是太医署太医周绮安!所以我家主子才不敢同您说啊!”
周绮安?
圣上愣了一下,而后很快反应过来。
这不是明月奴身边伺候的太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