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五回了院子。
德王府的翻修现在已经停了下来,他们一家现在住的地方不大,这一来一去之间省了将近八成的人力物力,这都是她的意思,算是她独断专行了,而这当中最难得的不是小鬼对她百依百顺,而是杨公公和铁卫这些近侍们对此毫无怨言,把人当娇贵小孩儿宠的杨公公看着小鬼带着孩子与她蜗居,没有因此出言反对过。
宋小五回去后坐着看了会公文,又来了急报。
晏城南边的渭州出现了大范围的疫情,十日之间死了五万余人,之前德王已经去信告知周边州府提防,渭州就是其中之一,渭州太守其实早已做好了提防,但疫情如猛兽汹汹而来,太守带全州官员抵挡什么法子都使了也没抵住这场疫病,这一听闻晏城无恙,渭州太守含泪写信求助,其中无助凄惶之情跃然纸上,宋小五看罢急报,叫人领送信的人去休息,她这头则叫醒了还在睡的小鬼。
德王被叫醒揉着眼要起身,宋小五没让他起,给他身后塞了个枕头让他躺着,嫌儿子碍事还把儿子往里推了推,只顾大的不顾小的,还是大的看了连忙抬起双手抱着他的小世子往里放,不像王妃娘娘那样只想伸一只手推推了事。
“再让他睡会儿,起来了就闹你了。”德王放好儿子,讨好地朝王妃说。
宋小五把信给了他,转头朝站在一边的杨柳道:“去拿吃的。”
吃什么王妃先前就吩咐好了,厨房随时都准备着,杨柳欠欠身就出去拿去了。
德王这时本来是揉着眼睛在看信,还打了个哈欠,看了两行眼不揉了,哈欠也打不下去了,他沉默地看完信,跟宋小五道:“我们用的法子跟他们的一样的。”
他没藏私,王城用的办法,跟他之前告知大侄子,告知各州府的法子一样。
“是一样,也不一样,”宋小五跟他解释,“我们提前把控住了,州府不是王城,我们防疫,吩咐下去三五天就准备妥当了,地方也小,没给疫情泛滥的时间,州府比我们大,决策者也不是人人层层皆是我们,他们从下令到执行再快能快到哪去?那时候早在人群间传染开来了,人人都有感染的可能,关一个两个重病病人起不了作用。”
人人都是感染者,全部关起来,也就是全城等死。
要说这是官员的责任,也不全是,据她所知,这一次大燕已经是做了充分的准备了,但准备跟执行是两回事,说归说,做归做,做到,尤其是做好永远要比说难无数倍。
“那可有法子?”德王盘腿坐了起来,他揪了下头发,“我们府里的那些医官可能顶事?”
他们可是还经过小辫子亲自教导的。
“圣上那的人只会比他们更好。”宋小五摇头。
“他那边人少,”德王说到这,抬头跟她道:“我想分出几个给各州送两个过去。”
更大的地方他管不了,但近在他眼前的这两三个州他还是得管上。
“好。”宋小五点了头,“他们带的学徒也出来了,回头你让杨标带人过问一下我们这边的情况,留一个老成的留下,其他的都可派出去。”
德王抱上了她的腰,头搁在她肩膀上闷声道:“都是你养的人。”
他知道,人是她养给他用的,不是给大侄子用的。
“养给你用的,”宋小五见他又撒起娇来了,想着他这段时日的脚不沾地,心中偏疼他,便只想对他温柔点,“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德王心里因欢愉而鼻酸,他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忍着鼻酸在她脖子上重重地咬了一口,宋小五被他咬得一疼,打了他一下,拉他起来让他去洗漱,看了眼公文又去给他挑了身衣裳让换,等他吃好,见杨公公来了,她挥挥手让他们去忙,把周承留下下来。
德王一溜烟地抛下儿子走了,周承气得嗷嗷叫,瞪着他母妃的面瘫脸就跟他与他娘是再世仇人一样,双眼冒火。
宋小五见他气起来的那双跳跃着火光的眼勉强能跟他亲爹的眼睛比一比,还能一看,便低头弹了下他的脸,淡道:“知足罢。”
要不是她想着以防万一,给他爹留个绊住脚的念想,他未必出得来,更不用说还能坐在她的腿上给她脸色看,任情撒野了。
“哇!”小世子听不懂,但他打生下来就不太亲近他娘,这下她又打他,他气得挥舞着拳头哇哇大叫,脸颊绯红。
周承气性不小,也就安静下来的时候有点像她,宋小五喜欢他,但从不讨好他,见他大叫,抬首就招了丫鬟过来,把儿子塞到了丫鬟手里,自个儿忙去了。
孩子亲近他父亲就好,那是个需要牵绊跟依赖的,至于她……
心狠的,有心狠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