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苕华看了看杯子里总共没有几片茶叶，暗叫一声真小气，端起品尝了一口，只觉得入口苦涩，差点吐了出来，心道，这算什么好茶了，这样的茶还装作很珍贵的样子，拿去喂猪不知吃不吃。

“是不是有点回甜？”章仲君就像是小孩子拿到新玩具，急于在小伙伴面前显摆般急急问道。

“是。”宋苕华虽然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甜味，但还是违心地说了个是。

“我们喝着这样好的茶，”章仲君悠悠地说道：“那就来好好聊聊吧，先说说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发报告。”

“我得到最新消息，”宋苕华道，“三环高科的固定资产有问题。”

“固定资产，不是存货？”章仲君有些迷糊地问道，“固定资产那么大的东西，你们审计的时候竟然没有发现问题，现在报告都已经出了，却说有问题，这，这不是开玩笑吗？”

“三环高科的固定资产有些特殊，”宋苕华尽量淡化自己的审计失误，辩解道，“他们的大部分固定资产在海下面，上次我们带去的设备，没有办法进行盘点，只能根据设计、合同、施工图和竣工资料等进行复核。”她突然想起三环公司的安全部经理林书同在岛上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脱口而出道：“三环高科的固定资产就像冰山，露出水面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原来是这样，”章仲君松了口气道，“既然他们的固定资产是那样的情况，那按照你们已经进行的审计程序，谁也不能说我们的审计结论有问题，这并不影响报告的签发，不用再审了。”

“可是我怀疑他们在建设固定资产的过程中，通过虚假购货，或是将购买的货物出售给其他的人，从而套取资金，却将成本转移到了固定资产上，”宋苕华急急地说道，“那些海下的固定资产可能并不存在，或是只是做了个样子，并没有实际上的功能。”

“你只是怀疑，”章仲君摇头道，“并没有证据。你也知道，我们注册会计师的每一个意见都得有证据支撑，如果没有相关证据支持，就不能发表相应的审计意见。”章仲君开始教训起宋苕华。

宋苕华低头不语，这些话难道还用他来说吗？

“不管怎么说，”宋苕华趁着章仲君喝茶的功夫，赶紧说道，“这个报告不能发，我不会签字。”

“咳，咳，咳！”章仲君被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差点连命都呛掉了，“咳，这个报告，”他抓住脖子使劲捏了捏，“咳，咳，咳，可是，可是你审的，”又是一阵咳嗽，“咳咳咳，你不签，谁签。”

就在这时，莫裴在门外叫道：“章经理，怎么了？”

宋苕华回头，只见他对她神秘一笑，让宋苕华打了个寒战，就像看到一只蛤蟆在咧嘴开心地笑。心想，他在笑什么？是笑给我添加的麻烦，还是笑妈妈给他讲的事情，妈妈究竟给他讲了什么呀，让这个人变得这样阴阳怪气。

“没什么，”经过这么一会儿，章仲君已经好多，咳了一声，挥手道：“只是被茶呛了一下，好多了。”

“哦！”莫裴笑道，“没事就好，喝茶的时候不能太急，其实很多事都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容易出乱子。”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宋苕华一眼，离开了房门。

“这样说吧，”章仲君咳嗽好了之后，又恢复了精神，说道，“这个项目的外勤审计时间已经结束，再回去审计，别人怎么看我们？这不是显得我们事务所的水平有限吗？咱们丢不起这个人。”

“这不丢人，”宋苕华道，“这不正说明我们对待工作很认真吗？”

“可是作为被审计人，”章仲君点着桌子道，“假如是你作为会计，你是不是希望审计完成之后，再来审一次。”

“很好啊，我没有意见。”宋苕华道，“经过认真审核的报告，才能够经得起历史的考验。”

“你是想气死我吗？”章仲君暴跳如雷，“如果都像你这样想，这个世上还要审计做什么。”

“对啊，”宋苕华立即抓住话头道，“如果我们不认真审计，不对有可能出错的地方进行补正，还要我们审计做什么？”

章仲君被噎得不轻，怒道：“行，你想审是吧，可以，只要对方同意让你审。不过我提醒你，今天是提交报告的最后一天，如果对方不同意延迟提交报告，看你怎么办。如果因为这个报告的事情，总所对我们的考核扣了分，影响到了大家的绩效，到时就扣你工资。”

“我是想请你帮忙联系，联系……”宋苕华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只有自己能够听到了。一听让自己联系对方，她就有点吸冷气，她可不擅长做这方面的工作。扣工资什么的，她以为章仲君只是在威胁他而已，反而不甚在意。

“是你要求去的，”章仲君摊开手道，“当然是你自己联系。你让我告诉对方：我们还来审一次，”他指着自己的三角脸道，“你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你那张脸也不是今天才没有地方搁，宋苕华心想。又想到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去说服对方，她顿时有种老鼠拉龟无处着手的挫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