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含糊其辞,除了爷俩有共识的信息之外,其他关键时间信息都没有给出准确的时间。
岳峰听到鹰吐食这个毛病的时候,心里就琢磨了许久,按道理膘肥体壮的鹰,第一天拿回去再怎么折腾,也不该吐食的,除非是食物有问题。
现在一听周瑞的话,果不其然,喂的是猪肉,那就都对上了。
岳峰也没纠结对方含糊其词的地方,继续问道:“那鹰吐食了之后,又是咋操作的呢?当时你在不在场?”
“在,我爸…我爸又给喂了肉,然后鹰吃了,这回没吐!”
周瑞略作迟疑,脑袋里高速思考,想要含糊其词,但这问题又没法规避,总不能说自己不在场,不知道吧。从逻辑上,也完全站不住脚。
“再然后呢?”
“再然后第二天鹰就正常了,我跟小宝上山放鹰,第一天没问题,第二天中午开始鹰就不对劲,晚上回家吃了肉,又吐了!
到了第四天,我爸中午给鹰又喂了沙半鸡肉,又吐了,我二大爷喊了王大脑袋来,他说鹰是鸡瘟,然后用清水给灌了土霉素片!
然后傍晚时候鹰状态好些了,又喂了四只麻雀的肉,然后……”
周瑞很聪明,前面鹰吐了的事儿能含糊的都含糊了,后面真实发生的事儿,从头到尾讲的都很详细。
岳峰听完之后,已经脑补出了到底发生了怎么回事儿。
鹰吃猪肉变得消瘦亏气,放劈了之后,回家顶了满嗉的猪肉,鹰消化不了臭了膛,然后经过一番救治,成功的避开了所有正确步骤,用一次次的满嗉给肉,活活的把鹰给怼死了。
“好,周瑞,从现在开始,你转过身去面对着墙,不管你爸说啥,你都一个字不许出声,能做到不?”岳峰问道。
“行!”
“好,让周建军过来吧!!”
很快周建军回来了,看到儿子周瑞背对着自己也不说话,也看不清表情,不知道岳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周叔麻烦你说说,你们从我家买了鹰,几点回到家,几点喂的食,鹰吃的什么食物,吃了多少分量!然后几点发现的鹰吐食!”岳峰将同样的问题原封不动的又问了一遍。
周建军听到这问题心里咯噔一下子,这细节俩人没核对过,他也不知道刚才儿子咋回答的。
一时间,周建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思了几秒心中暗自琢磨。
“怎么?这才刚过去几天的事儿,就记不清了?”岳峰继续问道。
“那倒没有,鹰是四点左右回的家,然后我就用肉喂上了,然后我睡一觉起夜,就发现鹰把肉吐了,然后我就又喂了一点肉,第二天又吐了,第二天白天我…第三天……”
周建军也是个老油条,跟儿子基本一样,关键时间节点都没说,全都含糊应对。但是唯一不同的是,周瑞说吐食之后又喂,这回没吐,而周建军却说吐了。
岳峰从对方的话语里,敏锐的发现了漏洞:“您是说,是你起夜的时候,发现鹰吐了的?这时候以及后续你喂肉的时候,你儿子在旁边吗?鹰第二天又吐了,周瑞知道吗?”
“这……我记不清了,当时睡得有些迷糊……”
周建军不敢回答了,在还是不在,万一跟儿子说的不一样,可就露馅了。
岳峰撇撇嘴,目光扫视众人,最后又落在了王建国的身上:“叔,我问完了。
按道理讲,谁主张谁举证,我作为被告方,并没有自证的义务,但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也不计较这点了。
听完刚才我问的话,想必您跟大家一样,心里也有答案了吧?
周瑞说鹰吃了食儿之后没吐,周建军说又吐了,是谁撒了谎?
撒谎为了掩盖啥?
是鹰从我这买回去就有毛病,还是买回去之后被折腾出来的毛病,大家觉得呢?”
王建国肯定听懂了,也知道周家父子两人的表述上有逻辑漏洞。可是单凭这一点,并不能彻底将岳峰摘出来。
“是我记混了,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确实吐了,还挺臭呢!”这时候,正‘面壁’的周瑞立马翻供。
“肯定吐了,我记得很清楚!”
周建军也附和一声。虽然语气挺强硬,但是脸上表情却天然的带着几分心虚的样子。
“这……说了这么多,没法证明鹰带回去就有病,也没法证明没病!还有别的补充吗?”王建国继续问。
岳峰知道,王建国能站个中立的立场,已经相当于变相的在帮自己说话了。
岳峰道:“那我继续补充,我在你们买鹰的时候有没有提醒过你们,这鹰不是别的牲口,要活吃活逮才能保证健康?你们喂的啥?猪肉!吃猪肉喂死了鹰,赖我吗?”
“是瘦肉!纯瘦的!”周建军争辩道。
“纯瘦肉也是猪肉!我敢以山神爷的名义发誓,我提醒过你鹰要活吃活逮不能乱喂,你周建军敢承认吗?”岳峰继续说道。
“放屁,你没说过,你只说鹰要吃肉!”周建军赶忙否认。
岳峰听完指着周建军鼻子冷笑一声说道:“呵呵,不承认,你敢以山神爷土地公的名义发誓吗?
岳家跟周家,咱们两家谁撒谎了,天打五雷轰,断子绝孙的!”
这下,周建军不说话了。
为了自家利益撒谎胡搅蛮缠没问题,但是拿着山神爷发毒誓,别说四百块了,就算为了四千块、四万块,周建军也不敢。
新一辈儿的年轻人因为网络大爆炸的关系,接触到的信息驳杂,可能对某些特殊的存在没有太多的敬畏,可那一代人,山神爷在心目中的地位可是非常高的,高到没有任何心思亵渎。
就比如网上看到的一个段子,说一个人欠对方钱不承认,然后对方让他对着妈祖起誓,赖账的人最后还是承认了。
年轻小孩看着好像挺逗的,还能这样,但是在特定的人群跟特定的背景下,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
眼看周建军不说话了,岳峰可没有继续放过他的意思,岳峰继续说道:“本来我还觉着,冤家宜解不宜结呢,可是你周建军也不是个爷们儿!
反正都闹到这一步了,索性我就把脸皮都扯下来,让村里老少爷们儿都评评理!
前些日子,你骗我爸说可以帮我安排林场的工作,收了我家45块钱,我爸信以为真,你给我塞到了楞厂,说先干着,等有缺了就给我安排正式编制。
结果呢?楞厂临时工都没干几天,我谁也没招惹,就被莫名其妙的人打了一顿,送回了家。
这45块钱,你退了10块回来,还是有求于我,想要买鹰,才假惺惺退回来的!
35块钱啊,一个工分八分钱,我爸跟我妈要受多少累,才能攒够这35块钱?
他腿还伤着呢,整天见了你兄弟长兄弟短短,都屯里屯亲的,你咋好意思坑他的?
这事儿你认不认?
再说这买鹰的事儿,是你主动来我家找的我吧?
还假借着帮周瑞朋友忙的名义,结果呢?
那个叫马凯华的,就是个障眼法,两架鹰是不是都拿到你们周家去了,周瑞跟周小宝一人一架去山上放猎?
这事儿你认不认?
鹰你拿回家也就拿回去了,毕竟你也给钱了,可是你又干了啥?
我上山放鹰打小围,逮的野味儿都送到城里煤矿食堂整点辛苦钱。
你又干了啥?你也把逮到的小鸡儿飞龙送到了同一个地方去,你当我不知道?
我没找你,是给你留着脸呢,都屯里屯亲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一个叔叔辈儿的人抢村里小辈儿的饭碗,你们周家就是这么做事儿的?
再说回这鹰,你带着周瑞跟马凯华来我家,是不是所有鹰敞开了让你自己选的?我是不是给过你建议,不让你选那两架土鹞子?是不是你自己选好的?
更可气的是,你说我卖给你的鹰王大脑袋说中了鸡瘟,你这四五十岁是活到狗身上去了?都知道鸡瘟传染,咋滴,如果真得了鸡瘟,我家里的鹰能幸免吗?
你要不要现在去我家?
看看除了你拿走的那两架鹰,剩下的全都全须全尾活的好好的呢!
最后再说鹰食的问题,我几次强调,让你给鹰活吃活逮,你干了啥?
你逮的鸟不舍得给鹰吃,回家喂猪肉,为啥呢?
还不是算计飞龙跟沙半鸡能卖上价,不舍得喂鹰?
现在出毛病死了,又编瞎话反咬一口,说买的时候就有问题。
买鹰花的钱心疼了,想要往回找补找补呗?
别说没问题了,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有问题,也赖你眼力不济,活吊该!!
今天当着村书记,当着这么多围观村民的面儿,这就是我对这件事儿的交代!
你想来文的,还是来武的,我岳峰都接着!
别以为你私下里干的龌龊事儿没人知道,惹急眼了,我都给你捅上去,啥后果你自己想!
先给你提个醒儿,姓李的,棒槌!
是谁,啥事儿,你自己清楚!”
在岳峰指着鼻子骂前面这些话的时候,周建军虽然没反驳,但神态跟面色还算正常。
可是当岳峰提到姓李的、棒槌两个词儿的时候,周建军瞬间脸色煞白,好似被岳峰一句话抽走了魂儿似的,豆大的汗珠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