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业去木匠铺子买个匣子把刀剑装好,这才往萧家后门所在的巷子走去。
临近巷口,有家面摊儿,是个寡妇开的,手艺还不错。
偶尔萧业会在这里对付一顿早膳。
萧业路过时,见到老板娘正怒目圆睁的看着两个差役离去的背影,敢怒不敢言。
以往也见过这场景。
那时候的‘萧业’觉得很正常,差役是吏,不入品阶,没有官身,不起眼的小人物。
但好歹算民,商人更贱之,是最接近贱籍的人群。
胥吏欺压农户叫欺压良善,读书人见了会管,仗义执言,赢得一番好名声。
可压榨商人,叫狗咬狗。
可萧业觉得经营这家面摊儿的老板娘,算不得奸商,不该被这样对待。
“站住,你们两个给钱了吗?”
两个差役回头一看,见到萧业,赶紧弯腰拜下。
“萧大人。”
长乐县谁人不知,萧家萧文举,九品余荫出身,又过了县试,成了秀才公,只要府试再中,一出仕途,就能走马上任一县之父母官。
近来不知多少媒人踏过萧家的门槛,听说连县令都有意将女儿嫁给萧家的萧文举。
“两位是县衙的官差,你们吃白食,败的是县衙的威严,县衙的威压没了,树倒猢狲散,尔等何去何留。”
萧业上前,将两位差役扶了起来。
“人家娘俩儿就靠卖几碗馄饨活着,与人家一个方便,他日落魄了,至少在这里还能吃上碗热馄饨,不至于人人喊打。”
两位差役老脸一红,在身上掏了半天,摸出几十个铜板和两粒碎银子。
接着,他们看向老板娘。
“我们不是不给,是赊账,这就一次结清。”
“祝老板娘生意兴隆。”
“也祝萧大人高中,您一定会是好官。”
说着,两位差役退后几步,再次对着萧业拜下,这一拜,不是拜萧业的身份,而是萧业对他们的尊重。
“借两位吉言,今年府试,萧某一定衣锦还乡,到时候来我家喝杯喜酒。”
“一定来。”
两位差役抬起头,笑出一口大黄牙。
走,这下回去有的吹了,以后去萧家吃顿状元酒,更有的吹了。
“多谢萧公子。”
“公子倒是比大人听着舒坦。”
萧业找了张桌子坐下,对老板娘说道:“来碗馄饨,好久没尝老板娘的手艺了,以后你可以和别人说,我经常来你这儿吃馄饨。”
不给钱的何止这两位差役,当然,今日之后,这两位差役一定会给钱的。
“今天多谢萧公子了。”
老板娘再次道谢,转过身,朝着灶台走去,整个人微微抽动着,豆大的泪珠子哗哗的往下落。
“娘,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又有人没给钱。”
有个七八岁的男孩儿朝面摊儿跑来,手里还提着一把葱,生的虎头虎脑,短短的两条眉毛因为生气立了起来。
他还瞪了萧业一眼。
“安远,不许对萧公子无礼,他刚才帮娘要回了两个差役赊欠的饭钱,而且,以后没人会不给钱了。”
老板娘蹲下,抱住了自己的儿子。
又忽然回头看向萧业。
“萧公子的钱,我不好意思收。”
意思是我吃可以不给钱。
萧业摇了摇头:“一码归一码,等我落魄时,老板娘再不收钱也不迟。”
“那我宁愿一直收公子的钱,记着公子的恩。”
“谢谢萧公子。”
小男孩儿挣脱母亲的怀抱,来到萧业面前,长揖到底。
读书人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