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曾是人啊。
白鸣突然很想去看看墨阳城的麦田。他走过那重新恢复秩序的衙门,走过那开始有些起色的集市,走过那座被焚毁的寺庙遗址,直到走到了麦田当中。
春小麦刚刚种下,像是刚刚秃了头的土地上不卑不亢地冒出几丝绿色。
“好久不见。”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白鸣转过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拿着农具在他身后等待他的回应。
“孙识?”
“很意外吗?”
“很意外,非常意外。”白鸣皱起眉头。
“当时我听到洪应德的死讯时,我有猜过会是你。直到小御给我形容了你的模样,我才敢确定。你蛮有实力,又无所顾忌。”
“你不应该……”
“走了?”
“对。”
“我收到你给我的那些钱时,的确是有这个打算。但是我又能走到哪去呢?墨阳是我生长的地方。”
“那钱呢?”
“小御留了一部分普通的银子,分发到了几个穷苦人家。剩下的那部分,我让他带走了。”
“小御是那个孩子的名字?”
说到这里,孙识突然笑了一下:“他不让我说全名。他说下次再和你见面的时候,要亲口告诉你。”
“你就没想过洪家的残党会迁怒于你?”
“那也是你的责任。我要为了你的错逃难吗?我甚至都为此辞去了工作。”
白鸣揉了揉脸。
“你他妈。”
两人在田间有说有笑的散步。如果他的上司谢必安看见他在这无所事事地陪活人散步,一定会很生气吧。
但是这样范无咎就会很高兴。
无所谓,他又不是为了这俩人才死的。
“哎,孙识,你作为这墨阳的土著,有没有见过墨花?”
“这不是多的是吗?”
孙识在田里徘徊了几步,然后从地上的一簇杂草中拽下一朵黑色的小花。
小黑花没有香味,花朵又有些畸形。除去颜色比较特别以外,几乎和好看搭不上任何关系。
“这就是墨花?”
孙识将小花翻过来,展示给他看:“叶片大,有小刺,匍匐在地上,这就是标准的墨花。”
白鸣有些失望。
“你别看这东西小,但是他可是顽强的很。赖在这田间地头,怎么清理也清理不掉。后来大家索性就不清了,反而能和农作物一起长得很好。”
“苍文鼎,你就是被这么个小东西拿住了啊。”
白鸣喃喃自语,让孙识给听了去。
“苍文鼎?是衙门里那个文官吗?”
“是他,怎么了?”
“你可别小看他。当年他可是整个江南公认的天才,去参加会试的路上不知为何留在了这里。听说后来丞相专门来找过他,请他出山,被他拒绝了。”
“这么有实力啊。”苍文鼎的确与众不同,白鸣丝毫不怀疑这一点。
风把他手里的小花吹了出去。
“反倒是你,我对你确实有很多疑问。”孙识突然话锋一转:“你为何杀那洪知府?”
“心情不好,看他不顺眼,杀便杀了。”白鸣努努嘴。
“隔壁墨阴的马知府向来与他交好。如今马知府接管墨阳,早晚要为他找出凶手的。”
“他不将那洪应德公开处刑,连带着所有根系一并铲除了吗?”
“哎!你傻呀。洪应德再不堪,那是知府大员。若是向上报到朝廷,总要有个人给拽出来顶包才是。”
“现在你是为民除害的英雄,朝堂上风向一变,这可就是把柄。像马感才这样的人,绝不会让有可能伤及他羽毛的事情出现。他必然是要找出真凶以供日后不时之需的。”
“有理。”白鸣思忖片刻:“正好我打算去墨阴见个朋友。借此机会,试他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