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呼…”
这几日风餐露宿下来,早没了当时那股劲。
几人都开始闷头赶路,殷如霜说是要去燕市那边的一个小镇去。
“殷将军去做什么?”麦子这几天几乎不说什么,也不融入众人中。
今天她才开口说了,连殷如霜都诧异的盯着她,“去收债,有个人欠我钱没给。”
刘婆子眨巴着眼,勉强看见了殷将军脸上的神色,有几分迟疑:“谁敢欠你的?殷将军…”
“以后别叫我殷将军,到地方后要假做不认识我,免得节外生枝。”
“什么枝?为什么要不认识你啊?”小狗好奇的扯着殷如霜的袖子,晃了晃,似乎就不怕她,“姐姐,为什么呀!”
这几日她洗干净脸,脸上还有一团冻伤的红晕,眼睛乌黑而大,脸蛋小小的。让殷如霜有几分喜爱,她揉了揉小狗的头。
“因为,我们玩躲猫猫,捉迷藏,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我们的身份。”殷如霜郑重其事的逗着小孩,面色松了几分。
麦子神色复杂的看着两人,想起和自己离心的儿子,有些空落落的。那孩子被婆家人带坏了,看见自己还用东西砸,跟着家里人叫她“扫把星,丧门星”。
她这么一回忆,母爱就消失了似的,感觉整个人都清醒了。
再不像之前那样,感觉整个人死气沉沉,为了见血抛尸而忧心忡忡了。
她主动的帮着殷将军抱起了之前收缴来的剑,剑身滑溜冰冷,她觉得足有五六斤重。
殷如霜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一就有二,不怕。”说的是前几日杀贼人那事,麦子连连点头。
其实这几日,那小狗都抱着一个匕首劈砍着玩儿,刘大丫也经常跟着殷如霜比划,就连驼背的刘婆子都偷偷拿着那有她一半长的弯刀跟着学。
只是她这几日很消沉,没放在眼里。她也曾读书习字,不过是跟着他的废物大哥的先生偷偷学的,比寻常人家早早嫁人的懂得更多,她曾经试图逃跑去梁京城投奔皇帝脚下,去学堂读书,却被父亲捉了回去。
没过几日就塞进花轿里匆忙嫁人了。
父亲可能不知道,她被那虐死两任妻子的老头殴打,侮辱之后,她有胆子让那年近半百的丈夫一脚栽进池塘里淹死,所以…骂她丧门星,克夫相其实也没错。
她知道书里写的按照律法,不能殴打怀孕的妻子,要鞭刑四十。
她更加懂,那些官差会怎么对待敢告夫的妻子,偏远的地方,皇帝的律法和军队鞭长莫及。
就像她从来不信那些戏本子里写的爱情故事,没有人会写那娇柔美丽,善解人意,饱读诗书的女主,嫁人生子后的剧情。
若是得不到属于女子的尊严,就用自己的双手去取。求是无用的,卑微的懦弱无人在意。
她垂着头笑了笑,自己变成个什么人?蛇蝎心肠么?假如死的是自己,可不会像那连续害了两个可怜女人的夫君,那么容易被轻松放过。
她摸着剑身凝固的暗红色血液,嗅了一口,开心的笑了起来。
其实她没有那么无辜,就算当时真被那几个畜生欺辱了,她也会想尽一切办法送他们去死。
绝不会寻死觅活,也绝不会轻易屈服于“命运”。
就算殷将军不同意,自己也会跟着她走,那人啊,看起来就是个天生的贵人,大概无论是谁跟着她,都能得到她的庇佑。
她的面上再冷再硬,在天生贱命的人的眼里,也能看清她好利用的——
一颗如金子一般愚善的心。
今天的阳光很好,麦子看着阳光下行走的人的背影。眼睛逐渐弯了起来,默默跟随上去,躲在她的影子里。
殷如霜像背后长了眼睛:“重不重?给我吧。”她生怕那剑太沉,压得她纤细的手腕发疼,她自小就跟着当今陛下。
那会儿身边围着全是京城的贵女,看到麦子矮小瘦削的身体架子,习惯性的要照顾身体柔弱的她。
麦子摇摇头,“殷…姐姐,不沉。”她挥舞了一下剑,眼睛直勾勾的盯住人说:“我也想学会用剑,以后跟着将军上阵杀敌。”
殷如霜看她走动起来,缓慢的动作,观察了一下她说,“你是不是磨破脚了?”
她趁着麦子没反应,将她背了起来。“我背你,你休息一下,就快到了。”
“一会给你买双好布鞋,免得磨。”
刘大丫也背着小狗,孩子睡着了已经。她听见也看了过来,眼睛亮了一下,又克制的移开了视线。
刘婆子拄着树杈子做拐杖,走走停停,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小老虎不知怎么在她脚边转来转去的,不叫唤,也不让她抱着了。
这样的场景,看着有些反常。
就在这时,殷如霜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她俯身贴耳到地面,脸绷住:“快躲起来!”
她抓住刘婆子拎起来,老虎也紧贴着刘大丫也连忙跟着跑。
麦子心悬起来。
什么情况?难道是暴露了有人来抓她?
很快几人躲在了一个田埂下面的杂草堆里,一群松松垮垮的军队过来了,为首一个黑熊似的男子,骑在马上,后面一个轿子上抬了人,遮住了看不见。
“今天太热了!”
“怎么那么急,大王不是说要去隔壁村也抢劫一回?”
“别废话!让大王听见,你脑袋开花。”
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过去了老远的距离。
虽是官道,两边的森林里毒虫老鼠鸟群不少,深处还有兽的叫声。
天色越暗,几人越不敢独自赶路,在后面跟着走。
之后殷将军就一直沉默,麦子频频打量她的眼色也没看出什么,倒是刘大丫和刘婆子看起来有些忐忑不安。
谁知到了夜里却出了大事,只好又躲了起来。
好像是县太爷夫人的逃跑的女儿,带着几个死士闯了过来。
要取回她爹的头颅,还有救回她娘。不出殷如霜意外的失败了,被抓了。
毕竟那少年人没有带兵的经验,看着身子孱弱,横冲直撞也不懂智取。
殷如霜几人也混进了一堆被抓起来的女人里,趁夜色深,将兵器各自藏起来了,大家都没精打采的。
很快又安静下来。
只有麦子一个人摸出贴身珍藏的手抄书,借着一点烛火继续默读学会的字,直到烛火熄灭,脑中默背着睡觉了。
她们几个脸上灰扑扑的,混在疲倦的女人中间也没什么违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