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自认演技精湛，但还是怕出去纰漏，白濯缨固然多疑，可如果他本就装的天衣无缝，任凭谁来了，也看不出端倪。

白濯缨尚能识破，若是再有旁人揭穿，岂非要贻笑大方？

要想骗过别人，首先要骗过自己。

他想起从前诸多，把故事里的人物都替换成自己，学着用别人的逻辑思考、说话，模仿神态动作，盯着铜镜左看右看，愣是瞅不出一点端倪，就连嘴角弧度都不差分毫。

李疏桐眼睛忽然有些干，模模糊糊的，瞧见镜中人竟似变了模样，像着许多人。

可就是像谁都不像自己。

他心中升起一丝悲凉，缓缓覆上自己的脸，已然褪去所有表演，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这就是一个空壳子。

时光飞逝，太阳正灼。

“大人，园子里的木芙蓉开了，奴素来有闻‘晓妆如玉暮如霞，浓淡分秋染此花’这句诗，昨日有幸进大人洞府，侍奉大人左右，正巧晚间回去路上见了这三醉芙蓉。”

“大人平日最喜饮酒，举月下独酌，观芙蓉变色，何不美哉乎？”李疏桐侍候在侧，为白濯缨扇风。

白濯缨翻书的手一顿，瞥向李疏桐，上下打量，眼眸放光：“你却是读过书的？甚好。早该晓得，你我甫一见面，你便一语道破我姓名之意。”

他走到书桌前，向李疏桐招手，带着几分热切：“桐奴你来，为我磨墨，花岗山会读书的可是不多，就连紫霄老儿也不通诗书，只略识得两个大字，我在这里连个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

“麟奴又向来惫懒，他从小在我这儿耳濡目染，应该是会的，可前些日子，我随口念了首诗指责他愚钝，他竟拍手叫好，说我作得好诗！”

白濯缨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向李疏桐磨墨的动作，不由得赞叹一番。

拉着他的小臂，就把他按在座上，白濯缨摊开一张宣纸，抚平边缘，盖上镇纸，递过去一支狼毫笔：“你来！”

见白濯缨兴致盎然，他却之不恭，拿了笔便龙飞凤舞挥写起来，笔停，他起身行了一礼：“献丑了。”

白濯缨没去管他，推着李疏桐，站到纸前，小心端看，嘴角止不住上扬。

“这真是名家书法！桐奴，我怎没早些遇见你？”

他把纸放下，激动地拉着李疏桐的手诉说道：“改日，我定要找个框架，把这幅书法好好装裱起来。”

“哦对，今晚，我们就去园子里，你我共酌一壶，赏那三醉芙蓉，我来作诗，你来赋字！”

白濯缨清亮的眼眸盯着他，仿佛含有热泪。

李疏桐没放在心上，淡笑道：“谢大人赏识！”

夜晚，更深露重，秋月如霜，李疏桐披了件斗篷，正欲去请白濯缨，一个矮人推开房门，对他呼道：“桐奴，此时不走，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