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温清,我还有个妹妹叫温白,名字的意思很简单,希望我跟我的妹妹一辈子都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这样简单的名字,说来好笑,不是我们的父母取的,是我们的外婆取的。
在我仅存的记忆里,外婆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慈眉善目的老人,她斤斤计较,喜欢话别人家里的长短,喜欢做一大份菜,然后在后面几天一直吃那盘菜,总是疑心旁人说自己的坏话,担心家里会来贼,故而与别的人家总是亲近不起来。
可我还是感激她的:她抠抠搜搜存下来的钱全都拿出来找村里识字的人来给我跟妹妹启蒙,要是再余下些,便买些鸡蛋或是荤腥给我和妹妹补营养;总是不厌其烦地告诉我们哪家的人不好,不能跟他们来往;会在晚上跟我们说要好好读书,不要跟她一样一辈子待在农村里;因为外婆的谨慎,村里的腌攒事从未发生在我跟妹妹身上过。
许是老天爷看外婆过得太苦了,一场风寒带走了她。外婆一走,我们的父母不得不把我们接到县城去。
我跟妹妹原以为日子会变好些,可这也只是以为。这对夫妇干的都是临时工,工资不高,住的地方也小,我跟妹妹挤在沙发上。幸好我跟妹妹一个上了高中,一个上了初中,可以办住校,只有周末需要挤沙发。
你以为他们至少狠得下心出钱供我们姐妹二人读书,算不得差,对吗?可这是我耍心机才得来的。
我在老师那里哭着说家里的父母想让我辍学打工,尽早补贴家用。为什么选这个老师呢?我知道他想升职已经很久了,我这个竞赛的好苗子就是他的跳板,他怎么可能会让我这个他评职称的重要指标离开呢?
于是我作为一个被父母逼迫的小可怜起诉了那对夫妇,他们不得不供我跟妹妹读书。站在那对夫妇对面的时候,我知道外婆对我的期待落空了,我成不了她想象中清风朗月的那种人。
在同学们都归心似箭的时候,我却希望时间过得慢些,再慢些。因为我知道我回去面临的是什么。是堆积的脏衣服,是肮脏的厨房,是喝的酩酊大醉的父亲的谩骂,是父母无休止的争吵,是母亲在父亲摔门而出后的放声大哭和对我们的指斥诅咒。
这不是我跟妹妹的家,我跟妹妹的家早就在外婆去世的时候消失了,那种独属于家的安心早就寻不到了。
我跟妹妹在这个落脚点苦苦挣扎,直到我高三那年,他们离婚,我跟了妈妈,妹妹跟了爸爸。
三年的苦日子有一点好处,就是他们离婚的消息对正在准备中考的妹妹没有造成一点影响。你问我?我通过竞赛保送到了一所不错的大学。
那时我在做各种兼职赚钱,毕竟我那个生理上的母亲在我十八岁生日之后就将我赶出了家门。我要是不努力赚钱,可就连活都活不下去了。
在知道那个男人不给妹妹生活费之后,我又多接了一个家教的活。我把钱给妹妹的时候,她泣不成声,说等她上了大学,能够赚钱之后,就跟我一起攒钱买房子,组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家。
我上了大学之后说实话,日子并不好过。当一个人美丽聪明且富有时人们会夸赞她,可当一个人美丽聪明但贫穷时,哪怕她坚强地活着,可她受到的非议总是比怜惜多的。
她们把我堵在墙角的时候,我就问她们为什么要造谣,为什么要霸凌,她们的回答是什么呢?哦,是为了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她们要是说抢一个名额,我还高看她们一眼,没想到只是一群为了个不相干的男人就失智的蠢货。
许是因为我的不反抗,不出声,她们很快就失去了兴趣,警告了我几句就离开了。我拖着剧痛的身体,将藏在暗处的手机拿出来,勾起了唇角。
我一走出拐角,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他脸涨得通红,说道:“我送你去医院吧,我背着你,你能好受些。”
我靠在墙上,问道:“你都看到了?”他点了点头,像是怕我误会他,又连忙说道:“我看见你藏在那里的手机了,我知道你想搜集证据,所以没出现,怕破坏你的计划。”
说着又手忙脚乱的拿出手机给我看,说道:“我怕你拍的不清晰,特地也拍了一份,有她们正脸的那种。”
听到这,我轻笑了一声,直起身,朝他走了几步,说道:“走吧,不是说要送我去医院?”他一听,脸上出现傻气的笑,小心翼翼地将我背起来。
拿到体检报告后,我脸上的笑真切了不少。对坐在床边的这个傻小子起了几分探究的心思,看着打扮不像个缺钱的主,傻白甜?可没有哪个傻白甜能够琢磨出我最想要的是什么东西。
他被我看得坐立难安,问道:“怎,怎么了吗?”我问道:“为什么?”“什么为什么?”他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但我知道他知道我想要的答案。
我的笑容收回去,摆出一副冷漠的样子,说道:“你既然不知道,便走吧。是我想岔了。这些钱给你,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他一愣,周身地主家的傻儿子的气质褪去,清贵淡漠才是他原本的模样。他低声笑了一下,说道:“我就知道,我们是一路人。明面上装的好接近,实际上对什么事都不在乎。”
我挑挑眉,问道:“这就是你帮我的原因?那你装什么小白兔?担心我讨厌同类?”
他拿起一个苹果削了起来,说道:“那当然是因为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喜欢单纯的人啊。我对你一见钟情,想与你亲近些啊,清清。”清清音同卿卿,给他这句话更添了几分暧昧。
我从他的手里接过被削得没剩多少肉的苹果,毫不嫌弃的吃了起来。见我不接话,他识趣的换了个话题,“那些人你打算怎么办?”
我无辜的歪歪头,说道:“当然是告她们啊,不然我收集证据做什么呢?”“就不想做点别的?”他的话里带着些蛊惑。
我摇摇头说道:“我可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看起来像极了个单纯的小白兔。看到我这副模样,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肆意。
笑完,他递给我一张名片,说道:“你想打官司就给这个律师打电话,他一定能让你满意的。”
我看了看那张看着就贵的名片,没接过来,只是说道:“郁瑾大少爷,我虽然跟你是一路人,但我可是是个实打实的穷鬼。”
他一愣,说道:“费用你不用担心,都由我一力承担。 就当你上次帮我的报酬。”他说完将名片往温清手里一塞,起身离开。
温清看着他泛红的耳朵,轻笑了一声,装的挺厉害,只可惜实在是纯情。这点纯情是如何淡漠都掩饰不了的。
看着那些人在被告台上崩溃的样子,我扯了扯嘴角,转身离开。坐在旁听席的郁瑾跟着我一起走了出来,“你现在要去哪?”
我看着手机上的聊天页面,说道:“去参加个竞赛。不然校领导可饶不了我,总得给他们一点甜头。”他想了想,问道:“封闭管理的那个?”
见我点了头,他半开玩笑地说道:“一个月联系不上你,我要思之如狂了。”想到名单里的名字,我翻了个白眼,说道:“郁大少爷厉害,有名额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