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这个豁口,时常灌风,会让风寒的母亲,咳得更厉害,让妹妹夜里冻得睡不着。
以前,这样的事不用他做,都是爹做,但是去年爹爹因缴不齐东家的租子,挨了好大一顿鞭子,之后没几天,便病了。
爹死的时候全身特别烫,楚四听隔壁刘叔说,这是邪毒热病。
楚四不懂什么是热病,他只想知道,这热病跟那顿鞭子,有无关联。
他问过哥哥,但是哥哥不许他提此事,只因那时候,哥哥被东家选上,马上要进杨家大院做仆役。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哥说,从此以后,全家不会再挨饿,妹妹不会再被欺负。
之后也确实如此,哥哥时常揣着馍或者饼回家。
左近四邻,也确实没人再敢欺负楚四与妹妹。
唯一奇怪的是,从小要好的玩伴,不再找他玩耍。
甚至,他们望向楚四时,会带上害怕的神色。
楚四问过哥哥,哥说,不必理会,以后他们只会羡慕巴结!
再后来,哥哥开始领月钱,不但抹平了爹爹欠下的租,还给他置了新鞋,给妹妹添了新衣。
上个月,哥哥说,他的钱快存好了,准备置办一个新屋,这房檐窟窿补不补都行。
然而,前几日,杨家突然来人通知,他大哥下山了,恐怕不一定回来,母亲当时便昏倒在地,一病不起。
楚四听邻居们说过很多次,东家通知下山的人,从来就没有回来过。
他起初是害怕,如同爹爹去世时,但当夜里听见母亲偷偷哭泣,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成了全家唯一的男丁,
尽管他只有十二岁。
因此,这几日来,除了做饭担水这些日常,楚四开始尝试学着爹爹和哥哥做事。
“哐当”
木梯一晃,小小的身子没站稳,楚四一下子摔了下来,屁股瓣生疼。
但他咬着牙,没让自己出声。
但终究动静过大,母亲的呼喊从里屋传来:“四儿,四儿!”
楚四赶忙起身跑进屋,床榻上,母亲脸色苍白,但依旧轻轻拍着依偎在她怀中的妹妹。
“娘,咋了?”楚四大声询问,彰显自己无事。
四儿他娘眼角有泪,却慈爱的摸了摸楚四的头:“娘没事,你别忙了,坐下歇会!”
“娘,我不累!”楚四摇头,转头看看屋外天色:“赶紧补了那窟窿,好给妞做饭。”
听到饭,有些虚弱的妹妹睁开了大眼,天真的问:“哥,有饼么?”
楚四为难了,哥哥‘下山’那日,本该是他领月钱和米粮回家的日子。
如今哥哥不在,力气活他都肯干,不会他也愿意学,可是家里的米缸没有米,这事他真的一时没办法。
他不想骗妹妹,又不知该怎么说。
楚四正为难,母亲微微一笑,说到:“四儿,你帮娘看着妹妹一会!娘出去一下。”
楚四有些疑惑,但很听话的点了头,待母亲起身,便坐到床沿,哄着妹妹。
妹妹入怀,他才发现,大妹竟然也有些发烫,不由搂紧了些。
四儿他娘下了床,脚步有些虚浮,但还是扶着墙,走向隔间的厨房。
说是厨房,其实就是一间堆满干柴的一间矮屋,屋子侧面,有石块垒砌的土灶,上面歪搭着一个大陶锅。
土灶旁有张朽败的方桌,桌下放着米罐,桌上放着洗净的砧板和一把缺口的菜刀。
四儿他娘走进厨房,看看空空的米罐,半响,又看看陶锅;
最终,她颤巍巍的把手伸向了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