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怜此际为照顾羽晔,已恢复女儿身。她对羽晔确实情深意切。谢羽晔不单外表英俊、武功高强,更兼生性善良,为人仁义。“四海武会”那夜,她—见谢羽晔和凌无灵亲密无间,她如坠冰窖,火热的心为之—冷。及至后来谢羽晔待她并无异样,而凌无灵对她热情大方情逾姊妹,她心方安。
不过,她毕竟是成熟的少女,比不得天真无邪的凌无灵,虽不想在感情方面独占有鳌头,却时时在为获得那甜蜜的情趣而暗暗努力,品尝那一杯青春的琼浆玉液。
她自知武功不及无灵,遂日夜苦学苦练,下定恒心迎头赶上。又常在情愫的意境中一试魅力的锋锐。她知道女性魅力的价值不全在武功,而在绵绵的浓情蜜情之中。她却没有凌无灵那股任性放肆的感情。她感情的招式含蓄而温柔,使谢羽晔觉得她这份感情回昧无穷。这样,在这阒无人迹的洞室侍候羽晔,轮到她时,她用手握着着他强劲有力的手,轻轻在他身上按摩。他醒了,她微笑着轻声安慰他。
“羽晔哥哥,好了吧!多可怕呀,大家不能没有你呀!你是顶天柱。我更不能没有你!离开你一天我都生活不好。你看今天一天,我……我们简直就失了魂……”
声音如莺啼雀鸣,清脆悦耳。语音真挚,娓娓动听。
羽晔一觉醒来,眼见她含羞带笑,出语委婉情深,娇娇嘀嘀。一时心意荡漾,如痴如醉。
蕙怜慢伸玉臂,轻柔地揽起他的头颈,柔夷绵软地摩挲着他的面庞,顿感酥痒舒坦。他们的脸挨得那么近,他能感觉到她微微喘息的气息如兰香气拂面,异香扑鼻,禁不住脸红心跳。
心里在甜丝丝里冒出一缕柔情。
“你待我真是太好了!”羽晔轻声道。
“你待我更好!”蕙怜轻声娇笑道:“你授我高超武功,你的任侠义胆使我由衷地钦佩,今天要不是你,我们大家都完了。和你在—起,我感到幸福愉快。”
羽晔微笑着点了点头,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躺在身边的无灵的乌发。
“还有珑妹,也和我们在一起,大家生活真快乐。”羽晔道。
蕙怜听得心中微微—痛,仿佛在她身上戮了一下,怪不自在的。她漆黑发亮的眸子久久的停在她的脸上,心道:“无灵在他心中的位置是既定的,谁也无法移动分毫!”遂微微一笑。
“珑妹永远在你心中,小妹可没有她这分好福气!”
“你也时刻在我心中,大家都是一样的好朋友。”羽晔笑道。
两人卿卿我我地过了一个时辰。蕙怜见羽晔身体疲倦,面现不支,慢慢服侍他躺下休息。
轮到无灵守值时,羽晔正在沉沉熟睡。无灵并不去打扰他,只是自个儿坐在他身边,看他脸色的红时白,呼吸时快时慢。知他伤势不轻,虽无险情,要得康复,还要好好调息一段时间。又见他眉头微皱,呻吟有声,知道他内伤发痛,心中好不酸楚,似乎痛在她的心中,不知不觉间怜怜泪下,情不自禁跪在地上,双手合什默默祷告,口中念念有词:“阿弥陀佛,大慈大悲观音菩萨!保佑我的晔哥哥早日康复,珑儿日夜为您老人家烧香礼拜!”
这样自顾自地跪在地上祈祷了一阵,转身坐地,想摸摸他,又怕惊动他。想探探他脉息,听听他的心脏跳动情形,又怕弄醒了他。左也不是,右也不好,简直是无所适从。她干脆站起身子,在他身边轻轻踱来踱去,脚步虽轻,还是把谢羽晔惊醒了。他睁眼一看,见她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不禁好笑。
“珑妹,你休息一下吧,看你累坏了怎么办?”羽晔道。
听他说话,无灵连忙蹲下身子,望着他,说道:“累坏了,只要你好了就成。”
“好,很好!”羽晔好笑道。
“嗯,好什么?”无灵矫嗔道:“你内伤不轻,千万要注意休养,不要逞强。来,再服一粒‘九天清机宝丹’。”也不管羽晔同意不同意,连忙自他怀中摸出皮荷包,取一粒丹丸放在自己口中,不知是有意还是谨遵马鸿凡的嘱咐,俯身面对羽晔,口对口把“九天清机宝丹”和着她的唾沫,射入羽晔的咽喉。
“珑妹的口水好甜咧!”羽晔笑道。
“但愿你吃下去就好!”无灵一板正经地说。羽晔望着她一怔。
“怎么,你方才流泪啦?”
无灵急忙转过身子,一边擦眼睛,一边说道:“没有,没有,”怎奈越揩眼泪越如断线珠子般流个不停,她是何等耽心晔哥哥的病吗!羽晔心中一热,一股暖流传遍全身。
“珑妹!”羽晔急道:“为兄不要紧的,至多休养几天就好了,别忧心太重,损伤了你的身体!”
“你……你受伤不轻,”无灵嘤嘤啜泣道:“千万要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
羽晔开始不过是说笑逗乐,岂料她这般认真!急得他连忙会起身子,把她轻轻揽在怀中,为她轻轻拭泪,面般抚慰她。
“妹妹不要操心,我方才已运气调息,虽有内伤,但未伤筋脉,并无大碍。要不了几天就能复元。你不要急坏了身子,好吗!要听哥哥的话!”无灵遂止住眼泪,把头埋在他的手上,说道:“我听哥哥的。”复又把羽晔扶得躺下,自己坐在他的头边,水灵灵的大眼睛静静地俯视着羽晔。
“哥哥!你我都是孤儿,世上再没有了亲人,没有人心疼我们。自打遇到你,我就觉得你是至亲至近的大哥哥,一时一刻也离不开你。‘盘石山庄’离别后几个月,我为你朝思暮想。茶饭无心,未曾有一时半刻的心安。你受伤,我的魂儿都不在身上了!我不能没有你,你不能有半分折损。”
“哪一个是你的朋友,对你好,我就喜欢他尊敬他。老哥哥对你爱护备至,我就非常尊敬他,我说话做事都听他的。蕙怜姐姐心疼你,我就喜欢她,把什么武功招式都教给她,将来在师父面前,还要请她老人家收她做记名弟子。全是为了哥哥你呀!你要出了差错,我还能活下去吗!”
谢羽晔听得这番衷曲心中百感交集。看她平日任性活泼,心直口快,好像城府不深。今日听她披肝沥胆的一番表白,方知小姑娘内心情愫深沉,热情如火,早巳把一颗芳心扑在他身上,情不自禁地握着她的双手,轻轻喊了一声。“妹妹!你……你对我情深似海,我永远不会辜负你对我的一片真情实意,即是海枯石烂也永不变心,若……”
无灵连忙用嘴深深地吻了他一下。
“用不着发誓!感情是凭心而论,赌咒发誓反倒使洁浄的深情套上了锁练,变得苍白而没有生气。我只要你喜欢我,真心实意地喜欢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此刻,羽晔忽觉心血喷胀,似乎觉得周身气血流畅,内伤已愈似的,精神抖擞地坐起身子叫一声“珑儿!”把她的纤纤玉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浑身颤抖,激动得流下了眼泪,好久好久静不下心来。
他暗道:“她是我心中的神,是仙女下凡!老天把她安排在我的身边,让我终身福缘不浅,感谢老天对羽晔的恩宠!”
他激动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珑儿,我们去洞外走走,散散心,我的病全好了!”羽晔欣然说道。
无灵扑身在他身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一动不动,定定地望着他。
“不!晔哥哥,不要过于心动,肝气太甚,于病情有害无益。还是躺下休息,散心的时候多的是,何必急在一时。”
谢羽晔听了,他感到奇怪,他们相处这么多日子,自来都是他说服她,她听他的。今天怎么他倒像驯服的小弟弟,什么都服了她的,而且是他三言两语就被说得心悦诚服。她说的在情在理,她仿佛一下子长大了,成熟了,全没有了往日那个野性十足的小姑娘影子。如今站在他面前的珑儿稳重沉着,俱事胸有成竹,简直就是一位知事识体的大姐姐。
他幸福地把她搂抱起来,盘旋起舞,忘乎所以。无灵任其施为,只是微笑着伏在他宽阔起伏的胸膛上,体味着这令人心醉神摇的梦幻般的意境。
此时此刻,谢羽晔的心中只有凌无灵,凌无灵是他心中的爱神。其实,他们动作虽轻,还是把睡梦中的蕙怜闹醒了。她睁眼一看,见他们拥抱着在那里旋转起舞,止不住怦然心动。
不错,无论怎样,无灵仍是他最喜欢的人,自己竭尽心智也不能夺魁。她不禁有些儿心灰意懒,于是倦装熟睡。
第二天,尹继维吩咐江长老和顾全随他外出,继续观察,看附近可否有祠庙一类的地方,可供羽晔疗伤。其余三人仍留在山洞守候羽晔。
羽晔已能行走自如,他要出外走走,尹继维坚决不允。临走,再三交代无灵,千万不能让羽晔走出洞口一步。
“否则,拿你是问!”尹继维—改平日嘻哈哈,严肃地对她说。
“我又拴不住他的腿,他想出我有什么法子呢?”
羽晔笑了起来。“我偏要出去,看老哥哥如何治你?”
“谢大侠。”马鸿凡笑道:“笑话归笑话,尹帮主的安排自有他意,切切不可违拗他的意思。”
“马大侠不用担心,他们老哥少弟意在摆布我和蕙姐姐。你想想,他敢出去吗?”无灵连忙笑着对马鸿凡说道。
几人说笑了一会儿,谢羽晔坐下来运功调息。过了一个多时辰,尹继维他们方才回来。
只见江长老身上背着一个大背篓,里面装满了食物。
“尹帮主可找到了好地方的?”马鸿凡问道。“找到了,”尹继维道:“就在这山的后面,有一座大山峰,峰顶有一所‘清云观’,观中老道名清云真人,年已七旬开外。道长性情执古,初时不见,经不住我细叙衷肠,方始应允。大家吃饱喝足,准备上路。”
这顿吃吃了不少时候,自昨晚进食到现在已近午时,早饭中饭中一餐吃,更兼有了好酒,尹继维几个人细酌慢饮,足足占了两个时辰。
吃完饭,众人走出洞一天,天气阴沉,估量已经过午。尹继维和马鸿凡急着要抱羽晔上山。忙晔说什么也不答允,尹继维无奈,只好叮嘱他切忌用轻功,以免触动伤势。
山上树木蔽天,枝繁叶茂,山上仅仅一条崎岖小道,蜿蜒而上。几近山门,只见寺院周围云遮雾绕,恍如悬在空中的仙山琼阁,“清云观”三个烫金大字,分外醒目。正是七月天气,云薄雾淡的季节,这里却是云烟雾罩。
“清云观”屋宇高大,围墙内松柏挺拔,古木参天,好一派仙山胜境。山风吹来,八五所觉,只有树叶飒飒出声,步入其间顿觉神清气爽,意境豁然。抬眼望去,只见“百臂金刚”
顾全与一精瘦烁矍的白发灰袍老人,站在山门外台阶上面,铵接众人的这位灰袍老人正是清云真人。
谢羽晔见这老道童颜鹤发,慈眉善目,一派仙风道骨之态,顿生好感。
“晚进谢羽晔,惊动仙驾,乞望道长海涵!”谢羽晔躬身长揖道。
“大侠免礼,山野匹夫何言惊动!”清云真人笑道。只见他双手在羽晔面前轻轻一拂,羽晔只一股柔和的力道把他托住。老道内力造诣不凡,别人不知,羽晔可感觉到了。
当下,众人一一与老道见礼。清云道人邀众人到上房用茶。
众人上房坐定,有一小僮端来几杯香茗,茶水呈碧绿色片片叶法向上。羽晔抿了一口,觉清香可口,沁人心脾,连道:“好茶!”
“大侠对品茗可有兴趣?此乃杭州西湖‘灵隐寺’的‘龙井’茶!”清云真人笑道。
“晚进对品茗—道毫无所知,只觉这茶清香润口,故情不自禁赞美几句。”羽晔道。
“老朽观阁下眉宇间泛紫色之气,恐是内伤不轻。老朽略晓些许岐黄之术,待老朽为阁下诊息脉络,不知大侠意下如何!”
“多谢道长为晚辈进巧妙手,谢还来不及。那有不允的道理!”羽晔点头笑道。
“大侠年岁不高,礼仪周到,难得,难得!”真人颔首笑道。话毕,右手搭在羽晔的腕脉上,闭目凝神.片刻之后,方自睁开眼来。
“大侠脉博跳动有异,杂有振颤余悸,可见心脉受损,气血流转异常,需静心调息。振颤余悸乃受热毒之侵。什么人有如此功力,使大侠受伤至此?”
“晚辈学艺不精,致招此厄。”羽晔笑着摇了摇头。清云真人肃然站了起来,在室中慢慢踱步,遂说道:“大侠不必过谦,老朽虽区区不才,却知大侠内功以臻化境,即使此刻受伤之身,体内真气泛涌,也远非一般高手可比。对手若非震岳撼山之绝世神功,绝难损大侠毫厘!”
羽晔见他言之凿凿,字字句句人木三分,当下把他与姜铁庵对掌的真实情况,详细道出。
听完他的说话,清云真人连连摇头。
“不对!据我所知,姜铁庵的‘万血煞功’就是练成,恐难及大侠,何况他现在不过九层功力,这个……”
尹继维当即把他与马鸿凡的怀疑说了出来。老人嗯了—声,沉默片刻之后方才开口:
“这就对了,真不知他们从何处习得这‘万流归一大法’?”
羽晔心道:“老道方才说那姜铁庵的‘万血煞功’只有九层主力,不知他如何知之?”
也不便多问,只闷声不响地望着他,清云真人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
“大侠心有疑惑,老朽暂时不便明言,以后便知。”
这时,童子来报饭菜摆好。
清云真人即刻邀众用膳,道:“各们大侠屈尊用膳,斋食简慢,还请各们包涵!”
羽晔在“清云观”住了几天。清云真人每日为他作一次诊断。余下时间,自己默运玄功,调息疗伤。有时就在上房与真人谈论武学精典,老道果然武学精深,羽晔获益不浅。
尹继维诸人见老道心存厚道且学识渊博,对羽晔优礼有加,甚不宽心。于是准备离开一段时间,一来为羽晔觅药疗伤,二来打探外面的情形。
那一日,羽晔独自在外屋调息疗伤,尹继维单独和真人在老道禅房坐谈。
“尹帮主,谢大侠的伤势料来无妨。只是元气受损,需服上好补品方能事半功倍。至于势毒只需多多调息,老朽给服几济驱除热毒的草药,加上本身内力调息,不久可逾。”
“补品以何物为佳?”尹继维问。
“自然好不过长白山的人参,恐怕一时难得。”真人道。
“唉!长白山离此数千里之遥,一时如何能去。”尹继维道:“只有慢慢寻觅。或从大都药店中购买,或派人去找,到长白山,再快也得月余时间。现下时局紧追,只能推迟些时日了。”
“也只好如此了。”真人道。
岂料隔墙有耳,凌无灵见羽晔哥哥运功调息,恐有人妨碍他,一人站在居室外面为他护法。羽晔的居室紧邻真人禅房。刚才两人的谈笑,无灵听得清清楚楚。她想,羽晔哥哥伤势不轻,要想他早日复元,自己何不去一趟长白山。虽然路途遥远,也正是她练习“无影幻风”
的绝好时机,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为了羽晔哥哥,自己跑—道路又有何妨。小姑娘哪里知道,仅仅是路远,老哥哥何以会束手无策,这中间有多少意想不到的困难,关山险阻谈何容易。
也是她初生的牛犊不怕虎,心里怎样想就怎样做。
当下,背着老哥哥与老道闲话长白山之事,巧妙地打听到了长白山的大致路线,也不与人商量,偷偷易钗而弁。临行,匆匆与蕙姐姐说了几句,无非是要姐姐尽心服侍好羽晔哥哥,日后做妹妹的再行报答,云云。
待尹继维等人知晓,已去了几个时辰,追之不及。尹继维急得顿足。
“小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她武功高强,恐不碍事的。”顾全安慰他道。
“她武功虽高,一个女孩子独行在外,多有不便,何况长白山地处北国,天寒地冻。即使到了那里,现下正是夏末秋初的时候,不是挖参的季节,一时又到哪里去找人参呀,唉!”
马鸿凡也急起来了。
“她既有此心,也难为了她!”尹继维无可奈何地说道:“看她的造化吧,或者是吉人天相也未可知。好在现在天气不冷,不至受冻。”
“只能这么说了,”马鸿凡附和着说:“帮主何不飞鸽传书,请北方‘丐帮’的人帮她一下。”
“我何尝没有想到,只是出了山海关,已非北方‘丐帮’的地盘。她已得羽晔‘无影幻风’轻功的真传,奔行神速,恐怕飞鸽传书,也快不了她多少,照顾得了她吗?只是,这孩子任性,心急火燎的又怕她惹事生非,真要能避开事端,一心施为,倒也无所谓……”尹继维急急说道。
“依老朽看,”清云真人笑了笑,说道:“这个娃娃极有心机,对大侠一片真心,决不会闹事的。只是,诸位切切不可对谢大侠吐露真言,以免扰了他的心神,有碍疗伤。”
“前辈言之有理!”马鸿凡点了点头,道:“我们异口同声,只说她受师命召唤,下山去她师父那里,料谢大侠不会疑心的。”
放下这里众说纷纭的事,单表小姑娘凌无灵一人离开“清云观”,施展“无影幻风”轻功,独施神威,奔行如飞。走济南衡水,不几个日子过了天津卫,待过了山海关直趋奉天。
沿途晓行夜宿,专找寺庙庵庙借宿,尽寻老太老妪问路,避开人多处,尽寻荒野僻径。
也不理会别人的聒噪,尽施“无影幻风”轻功。为了一个信念,她的性子变得异常温和,与人见面未语先笑,她本是花容月貌的女子,女扮男装之后,俨然是个美少年,人见人爱,她又多是与姑娘,大姐、老妪打交道,别说出事,连口角也未发生。走了几千里路程居然一帆风顺,算是得小姑娘事谨小慎微,加之北方人热情,待人和气,给了她许多方便。
到得通经,已近长白山。无灵这下作了难。不要说如何寻觅人参,连人参是什么样儿,她也浑然不知。只听说长在长白山上,恐怕遇到了人参也不知道。何况,长白山连绵数百余里,人参又藏在何处?她想,只好爬到最高的山上再说。
可怜北国天寒地冻,虽是初秋,山顶仍然白雪皑皑。她发动“九幽阴气”施出“无影幻风”轻功,并不觉得寒冷。止住身形,仍有寒意。她还没有练到谢羽晔那般寒暑不侵的至高境界,更何况一路晨霜带露,艰辛无比,身体够疲累的。饶是她内力雄厚,也是难熬。
看见山腰上有几人腰缠粗绳,在悬崖边往上爬,不知干什么。一时好奇,止住脚步观看。
“小伙子,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干什么?”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汉子,望着她问道。
“我……我在这里玩玩!”无灵一时不知所措,喃喃地随口答道。
“姑那巴子!什么地方不好玩,你跑到这长白山顶上来了,定是踩盘子的小胡子!”旁边一个高大的年轻人,声如洪种大声吼道。他一口东北话,说得又快又脆。无灵听不太清楚什么“踩盘子的小胡子”,只知道他说自己不该到这里来玩。是啊,明明自己失言,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玩呢?连忙转口说话。
“这位大哥,我是为了给家兄治病,远道千里,来长白山找人参的。”
中年听罢,哈哈大笑道:“小伙子,你咋的这么糊涂,这是什么时候能挖到人参吗?”
“看你这熊样儿,人参在你脚下,我也甭想知道啦!”青年人也兀自笑起来。
在下的人都爬上来了,都哈哈大笑起来。其中有个年岁稍大的黑汉子笑着告诉无灵,“挖人参是这个时候,须得冬天腊月才找。况且一个人不行,得有帮手。你别净听人胡胡说,长白山有人参。我们这里挖人参的,一个冬天都难挖一支。你最好是到挖人参的人家打听一下,有卖有没有,或者到通化、长春那些个大地方的成药店,出重金买一支。为兄治病,心倒是好的,可你路子走得不对呀!”
无灵这回听清楚了,正是听清楚他的话,心也寒了。她身无分文,吃饭都靠乞讨,或者摘野果充饥,那有重金去买人参。
这……这可怎么办好?她急得几乎要哭起来。心急神滞,一时没了主意,呆呆地立在山上不知如何是好,那些人见她发呆,渐渐走了。
无灵慢慢一想,觉得还是应走到前面再说。于是,又迈步向前。这山真是极高,过了这山又见那山更高。看看日已偏西,再走可没有宿头,到处是白白的雪,饥寒交迫,怎么办?
正当她边走边寻思时,耳听前面钟声宏亮,急步向前,只见前面山坡上有一座寺庙。无灵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往山门闯去。走到离山门数丈距离远近,突然听得一声大喝:
“谁?”随着声音,从高高的树上跳下一人,年龄和她差不多,个头比她大了几乎一倍。
那少年人跳下树来,站在无灵面前。
“你是干什么的,到哪里去?”
“这位大哥,小弟想进这寺庙休息一晚。”凌无凌面带笑容,毕恭毕敬地说道。
“谁是你的大哥,佛门圣地焉是尔小贼住宿之处,滚!快滚蛋!”少年大声吼道。
“你怎么出言不逊。佛门圣地,难道我是坏人么?”无灵此时也有点着恼,忙说道。”
“不是坏人!难道还是什么好东西!”少年人蛮不讲理地说道。
“你敢骂人?!”无灵真的火了:这十来在,她还是第一次发脾气,也是头一次遇到什么不讲理的人。
“妈拉巴子,骂了你又敢怎样,还想动手吗!”少年人双手插腰,大刺刺地说。说罢,走一前来给了无灵一掌。无灵向旁边一躲,就势搭在他手腕上轻轻一带,一招“顺手牵羊”。
少年人猝不及防,被他拖出好远,“扑”的一声,一个扑地啃草趴在地上,好一会才站了起来。
“妈拉巴子,你真敢动手,看我宰了你个免崽子!”说话之间,手中多了一把牛耳尖刀。
转身朝无灵当胸就刺。无灵不闪不避,待刀近身,突然伸手用食、中二指捏住刀背,任他使劲夺刀,那刀仿佛铸在无灵手上,兀自纹丝不动。“你……你施的什么法术?!”少年人道。
他以为无灵个子小好欺侮。岂料她仅两根指头就捏住了他的刀背。无灵待他再次用劲夺刀,手—松,少年正自用了吃奶的劲力猛力夺刀,力道一去,少年人收势不住,就势向后跌坐地下,痛得他直哼哼。
这少年是个愣头青,忍痛自地上爬起来,复又挥刀再上。正这时,有人在山门口大吼一声“住手!”
无灵转身看时,见一光头和尚站在山门口。年纪不小,满面皱纹,长长的白眉特别显眼。
无灵见他面现慈悲,又是一个和尚,量非坏人,当下双手抱拳,对着老和尚深施一礼。
“老前辈,乞恕小生失手,多有得罪!”
老和尚见她说话有礼,当即一笑。
“姑娘到此,不知是为了何事?”
无灵一忖,这老和尚好厉害的眼光,怎么一见之下就知自己是个女子。当下也不隐瞒,遂道:“小女子自山东而来,为的是寻药与家兄治病。”
“请进里面叙话。”老人道。
无灵巴不得他如此说,连忙欣喜地走进院门,奔丰石阶,抬头一看,门上的匾额上“白玉寺”三个大字,跃入眼帘、因为树叶掩映远处看不真切。老人推开大门,直把她引到客房。
无灵坐在房中感觉好生暖和,小沙弥又端上了一盅热茶,无灵将一杯茶一饮而尽,感到浑身舒服了许多。
“姑娘尊姓大名和师承来历,可否见告老衲?”老和尚问。
无灵盈盈一笑。
“在下凌无灵,乃‘寒月庵’寒月神尼门下弟子。”
和尚听得一惊,当即问道:“啊!敢莫是那‘映波门’的寒月神尼?”
“正是她老人家,前辈认识师父么?”无灵点了点头,笑道。
“岂止认识!她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啦!”老和尚也点了点头,两手合什道。
凌无灵听得一怔,心中暗喜。心里道:“莫不是我有缘遇着了师父的故人。”当即问道:
“前辈可否告诉小女子个中因缘?”
老和尚深深叹了一口气,掏出了他藏在心中多年的一段往事。
“三十年前,老衲游戏风尘,在江南一带混荡。一日,无意间闯到一个大山洞中,见一人浸在一大盆潭水中练功,每隔半个时,上面两个僮子把一赤身裸体的人,推入盆中,那来人本是闭目合什坐在沸水中,突然伸手抓住来人,扭断掉下之人的脖子,用口对着咽喉吮吸……”
“旁边已有几具尸体,显是吸干了血的人的尸体。听僮子说,是在练什么‘万血煞功’气功。看得老衲又惊又怒,恼怒中不慎碰着了一块石头,被那坐在盆中练功的人发现了。他陡然睁开血红的眼睛望着我。”“‘我在练功时,见者非死不可’!”那人立即自盆中跃出。
2009-05-18
2018-05-18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