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瞧东华那副模样,我怎会心疼?”皎皎九条蓬松的紫尾轻轻摆动,狐目之中波光潋滟,朱唇轻启,话语里虽满是倔强,可那微微颤抖的语调却似在掩饰着什么。她粉嫩的鼻尖轻轻耸动,面前精致瓷碗中摆满了珍馐佳肴,那袅袅升腾的香气,此刻却无法勾动她半分食欲。她前爪看似随意地搭在碗边,实则心底的慌乱早已通过微微颤抖的胡须展露无遗。心湖之中,仿若被投入了巨石,激荡起的汹涌波涛让她连呼吸都紊乱了几分,只觉胸腔烦闷不堪,对这眼前的美食也全然没了兴味。
“姐姐,您且平心静气,听小羽一言。”小羽的声音在皎皎的识海之中娓娓传来,仿若幽林深处的清泉,潺潺流淌,带着几分苦口婆心的劝导之意,“东华帝君他老人家,仙心似海,深邃无垠,其每一步行事皆有着高瞻远瞩之谋。他那看似冷峻严苛的做派,实则是对姐姐您怀着深切的期许,犹如匠心独运的工匠,精心雕琢着稀世美玉。您瞧,如今你已能口吐人言,这化形已然近在咫尺。您现在的神魂之力亦如春笋沐雨,节节攀升,日益茁壮强大。这般显着成效,无一不是东华帝君的心血所凝聚,他所言所行,皆如珍贵砖石,为姐姐您的锦绣前程悉心铺就。”
皎皎的动作猛地一僵,搭在碗边的前爪不自觉地收紧,尖锐的爪子在碗沿上划出细微的“滋滋”声响,似在她的心弦上又拨弄出几分紧张。她眨了眨水润的眼睛,心中五味杂陈,暗自思忖:往昔的自己,就像一只莽撞的幼兽,总是率性而为,仅凭直觉就认定东华帝君严苛无情,却从未曾深入探究他背后的良苦用心。如今细细想来,那些往昔视作折磨的严苛之举,恰似锤炼真金的熊熊猛火,虽炽热难耐,却也正是这般淬炼,铸就了如今自己的蜕变与成长。那原本漫漫无期、迷雾重重的化形之路,因着他的助力,方能隐隐望见曙光初现。而自己,却懵懂无知,以怨报德,实在是大错特错。愧疚之情如同疯长的藤蔓,在心底蜿蜒缠绕,越缠越紧,几近让她窒息。
“罢了,罢了,我知晓了。往昔种种,皆是我太过娇纵,错怪于他。往后,我定会收敛这性子,对待东华,也必然会温和友善许多。”言罢,她缓缓趴下,将头埋在前爪之间,耳朵也无力地耷拉下来,遮住了眼中那一抹复杂而深沉的神色,仿佛唯有如此,才能稍稍藏匿起内心的波澜与不安。
“姐姐能这般思量,小羽便安心了。”小羽的言语里,满是欣慰与释然,恰似一阵轻柔的微风,试图抚去皎皎心中的纠结与愁绪。
“罢了,我自己想想吧。”皎皎轻叹了一声,那声音像是被风吹散的轻雾,透着无尽的纠结与无奈,九条紫尾也仿佛被这情绪感染,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梢尖的绒毛都显得有些凌乱。她灵动的眼眸中快速闪过一丝迷茫,恰似夜空划过的流星,稍纵即逝。旋即,她咬了咬下唇,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身形陡然一跃,从那雕工精美的桌子上翩然跳下,动作轻盈却难掩其中裹挟的一丝落寞,落地时,连周围的空气都好似微微一滞。
一旁侍奉的仙娥见此,心脏猛地一缩,脸上瞬间布满了惶恐与担忧。她莲步急移,那匆忙的脚步带起了裙摆的剧烈晃动,恰似被搅乱的一池春水。仙娥迅速来到皎皎身前,恭敬地弯腰行礼,行了个极为标准的万福礼,头垂得极低,几乎要触碰到地面。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的微风,却又谦卑得似那深谷中的幽草:“小殿下这是欲往何处呀?”
皎皎抬眸,紫眸中光芒乍现,恰似夜空中亮起的紫色星辰,带着几分急切与不耐。这光芒太过耀眼,让人几乎不敢直视。她的语调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尾音甚至微微颤抖,九条尾巴在身后不安地摆动,带起一阵轻微的风声:“我去修炼室,你可知在何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仙娥微微欠身,双手交叠于身前,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袖,恭顺地回应:“小殿下,帝君已将侧殿安排予您修行,只是眼下尚未整理完毕。不若先由奴婢引您前往长乐殿,帝君已将此殿赐予您安歇。”她的眼神始终低垂,不敢与皎皎对视,目光聚焦在脚下的一方土地,态度极为恭谨,身体还微微颤抖着,仿佛一片在秋风中瑟缩的枯叶。
皎皎听了,只是微微摆了摆头,九条紫尾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像是在空中勾勒出一幅神秘的画卷。她的神情恢复了平静,那平静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潭,淡然开口:“行,那就去长乐殿。”此刻的她,满心都是化为人形的渴望,对于住所毫不在意,那坚定的眼神仿佛在说,只要能助她达成心愿,任何地方皆可,哪怕是刀山火海,也阻挡不了她前行的脚步。
见皎皎被仙娥领向长乐殿的背影渐渐远去,东华那捏着佛经的手指不自觉地微微收紧,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经卷,那经卷滑落的瞬间,似有无数思绪从心头纷涌而过。东华深邃的眼眸中,自责与懊恼如云雾交织,他眉头轻皱,嘴唇微微颤动,终是低声自嘲道:
“本君这是怎么了?活了这无尽岁月,竟与一只懵懂的小狐狸较上劲了。她不过是初涉尘世,天真烂漫,纵有任性之处,亦是天性使然。本君却这般小气,实在有失帝君风范。”东华抬手,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满脸的无奈与疲惫。
“想本君历经天地浩劫,心如止水,万载悠悠岁月皆未曾泛起波澜。却不想,如今竟被这小狐妖搅得心烦意乱。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似有魔力,总能在不经意间触碰到本君心底最柔软之处,令本君乱了分寸,失了从容。”东华的声音越发低沉,透着深深的无力感。
“罢了罢了,且由她去吧,只盼她能早日修得正果。然这情之一字,于本君而言,恰似那未明的混沌,既已深陷,又该如何挣脱?”言罢,他缓缓闭上双眸,长身而立,孤寂的身影在空旷的殿宇中更显落寞。
“罢了,重临,侧殿何时能够准备就绪?”东华的声音自巍峨殿宇内悠悠传出,语调之中隐隐透着几分不耐,仿若幽潭中泛起的丝丝涟漪,又似厚云里积压的沉雷,虽不强烈,却足以让近旁之人清晰可闻,且能真切感受到话语背后的威严与关切,那声音仿若具有实质的穿透之力,直直冲破殿门的阻隔,朝着门外的虚空弥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