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时已嫁为人妇,我便远远的看着,看着她乐在其中,每日织布炊烟,活的倒是比我自在多了。”
“她的夫婿,名为张贤知,是个秀才,却一直中不了举,乃是远近闻名的大好人。”
“我徘徊了许久,终于决定还是去找她。”
“我告诉她,父母的仇已报,看到她如今生活的很好,我很开心。便在那时,张贤知问了我一句话,问我可是修行中人。”
“我自然没有隐瞒,告知了他一些修行界的事。后来,我才得知,他从小出生在一穷苦人家,无处习得修行,周围的门派都需要银子,他天资又一般,便只能一心读书,可惜还是中不了举。”
“他偷偷将我叫至一边,说出了这个他家族代代相传的故事,依他之言,只要找到洗玄经经文,张家便能一飞冲天,登顶天下!”
“据他所言,洗玄经有净化吞噬之能,兼纳百家之力,我只当是邪魔外道。”
“盖因我在昆仑山修行日久,对此事可谓闻所未闻,自然是不信,只当他读书读傻了,对修行界实在向往,在我面前痴人说梦。”
“见我不信,张贤知显然有些急切,便让我细细查探。”
“我便查探了他的气息,确实有股浑然天成之感,比一般人要生机勃勃些,寻常瘟疫瘴气也奈何不了他。”
“但那时我自视甚高,在昆仑山博览古籍,修行中事可谓无所不知,此等怪事无任何史料记载,他的身体也只是比寻常人好些,所以我也只是面上应付了事。”
“直到前几日我在湖底感应到了不动硬撼天雷,佛道两家功法在其手中浑圆一体,我才知道,当年张贤知说的可能是真的。”
“后来,看他们二人生活的不算差,我待了段时间便走了,从此一心向道。”
“终于在一日,我窥破五境门槛,正要出世之时,收到了诛凶令。当年我救治的异兽已然化为人形,它来寻我,将混沌一事告知,我与昆仑有旧,一身本事也是源自昆仑后山古籍,且混沌之劫,我一身修为义不容辞,想也未想便回到了昆仑山。”
“去了才知道,昆仑山封印日久,已然岌岌可危,唯一的办法便是遣一灵资极显之人进入天池之底,以舍弃自由之代价,凭躯为锁,另两人则在外镇压封印,方能压制混沌之凶气。”
“天池最终选择了我,从此我只能守在天池,十年方能下山一次。”
“待到第一个十年之后,我下山去寻姐姐,可我到时,却找不到半点人影,昆仑山也离开不了多久,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直到遇到了你,今日我从天池底破水而出,感应到了你的真气,以及你那与生俱来的避障之能,与当年的张贤知如出一辙,加之你的功法亦与张贤知所说完全一致,我方才确定,你便是他们的儿子。”
萧复奇怪道:“照你所说,张家之人皆有洗玄草之力,万一是外支族戚又如何?”
独孤盈笑了笑:“自然还有一层原因,便是那见龙壁。”
萧复疑道:“见龙壁又如何?”
独孤盈解释道:“见龙壁乃是我与黎巨屠桓三人所建,以昆仑后山所藏符道秘术建成,黎巨与屠桓平日里便负责修缮改良,意在稳固天机锁封印,而你的血液能将之唤起,若非你与我有血脉之亲,又为何能如此?”
萧复无语道:“那岂不是只需这一点便够了?”
独孤盈翻了个白眼:“万一你是黎巨和屠桓那俩老家伙在外头留的种怎么办?”
萧复闻言愕然,实在想不到高高在上的神女竟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我的父母......他们还尚在人间么?”
聊到这个话题,独孤盈有些感伤,淡淡道:“我后来一次下山,便是为了斩龙阵而去,无暇他顾,至于他们俩如今身在何方,你又为何流落江湖,我却是无从得知了。”
萧复听到此处,眼眶突兀湿润。
独孤盈有些不解:“怎么了?怎地先前不哭?”
萧复抹了抹眼睛,笑的无比灿烂:“意思他们可能还活着?”
独孤盈一怔,轻声道:“你不怨他们?也不怨我?”
萧复显然激动万分,道:“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我真的以为他们不在人间了,如今他们竟有希望还活着,我哪里顾得上怨恨,自然是要找他们问个清楚!”
独孤盈呆呆的看着萧复,不知该喜该怒。
萧复没有理会她的表情,笑道:“至于神女你,将天下万民之任抗于一肩,早已超脱尘世炊烟袅袅,我又有何资格责怪于你?”
独孤盈闻言有些踌躇,她自然听得出来这话内含的疏远之意,她身为独孤月唯一的亲人,独上昆仑,将之遗落世间,总还是有些错处的。
萧复此刻恭谨万分,作揖道:“神女放心,此事我会埋在心里,一切以天下苍生为重!”
独孤盈怔了半晌,方才道:“如此便好。”
只是待萧复走时,独孤盈突然叫住了他,唤了一声:“若有姐姐的消息,还望告知一声。”
萧复回眸一笑,看不出真意:“你们是亲姐妹,这是自然。”
......
回到房中,萧复静下心来,他知道,今夜无论如何,他也是睡不着了。
父母的问题还有巨大的疑团没有解开,如今也只是知道了他们的名字而已。
洗玄经,他虽不知其来历,但修行日久,他确实早有察觉自己与赵凝不动等人的不同,但神女之言犹在耳畔,按照其说法,萧复修炼洗玄经应当顺风顺水,进步神速,可如今却被不是张家之人甩的百丈之遥。
所以,他非常确定,是自己的方向出了问题。
而关于自己的师父,如何将自己捡到,恰好师父带有无相经上本,自己又在幽花楼阴差阳错学到了下半部,世间之事哪有如此之巧?
他只觉得,一张大网,从天而降,似乎要将他淹没在深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