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父,阿父。”
身后响起温婉动听的声音。沈约回头看是自己的儿媳张楚舒,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张楚舒本宅在屋里自在,听到家里的喧哗声此起彼伏,忙派人去打听,知是自家公公闹出的影响。仔细一想,便知是今早自家院内的侍女去厨房内端粥饭,回来和自家说碰到灵宝的婢女正高兴的说着郎君好了,还和她们说话,感谢大家照顾自己,真是温润如玉的君子云云。说这番话时又恰好被夫君听到,夫君是个急性子,饭也不吃完,就兴冲冲跑去的向阿公报喜。全然不管自己心中埋怨,阿公偏心,将家里的好东西差不多都拨给了灵宝,现在灵宝好了,这些东西,做舅娘的就再也没有借口占着不还了。所以自家超近道赶了过来。
沈趋等人赶到时,见着了沈约在门口踌躇徘徊,迟疑不决的样子。他见父亲赤脚站在石阶上,担心着凉,连忙上去劝说:“阿父,且整束衣冠,当祖父的可不能让晚辈看见这般狼狈样哟。”见父亲不理睬他,依然一副神思不定的样子,便壮着胆子吩咐侍女们给父亲穿戴好。在旁看着父亲如提线木偶般配合,沈趋松了一口气。
张楚舒默默的欣赏着郎君一副孝顺的模样,心中暗生不耐:“原来郎君婆婆妈妈的性子,根子是在阿公这。”遂上前扶着阿公左膀念道:“阿公,小心门槛呀。”顺手推开了院门,沈约不由自主的进了去。沈趋在后看着这一幕,知道自家娘子的犯了性子,唯有苦笑着跟着进了门。
众人沿着碎石铺成的小径入了小院,朝阳照在紫藤花、梨花上十分悦人。众人看着这满园春色,无不赏心悦目。未至屋内,阵阵嬉笑声从池边传来。众人闻声望去,两个侍女将食盒正一一摆放在小几上,几个小婢弯着腰,欲用拂尘将毡毯上飘落的梨花轻轻拂去。
“不要拂去啊,瞧,花落毡上白雪色,真的很有情趣呀。”
“郎君真是惜花人,也不知以后谁家的花儿落在郎君的怀里呀”有轻佻的侍女大胆的说着。
沈默之听罢,一阵语塞,嘀咕道:“吴女多情,言不虚也。”侍女们瞧着郎君的窘态,又是一阵欢笑声,全然没有注意到沈约等人过来。
沈约初次听着孙儿的声音,那声音曼妙动听,如青鹊一样音色美极,几乎令他落泪。沈趋担心父亲年迈,如此悲喜交集,恐致七情不和百病生发。忙岔道:“阿父早上滴米饭未沾,恰好和灵宝一起享用。”
沈约只是点头。阿莲此时也见着沈约等人,忙呵斥侍女们谨言守礼,不得放肆。领着沈墨之过去。
沈墨之见着眼前须眉交白的老者,心中孺慕之情油然而生。跪拜道:“孙儿,拜见祖父。”
沈约轻抚着孙儿的肩,心绪激荡,几欲开言都未成,只是不停的流着眼泪,周围人见此,也都陪着流泪。沈趋见状上前小声安慰着父亲,以袖拭着泪,轻扶着他的小臂将沈墨之搀起来。
张楚舒一旁命仆役增加席位,安排着各人座位,还不忘叫人请陶弘景过来一起朝食。好一阵忙碌后,见着阿公紧牵着灵宝的手同席而坐,欲举箸共食,心生微嗔。低头见食盒所盛的都是家常米粥、酱菜,稍稀罕的是开花蒸饼和羊酪,更是不喜。又细观所用食器皆是精美漆器,外黑内朱,器上饰有金漆绘成的茱萸纹,金纹镶嵌,华美异常。坐下暖席乃是魏国毡毯,羊毛织成,上饰缠枝莲纹,颇有异域之美。瞧着灵宝所用器物皆是精美无比,其中很有一些逾制禁止的。又见灵宝左右都习以为常,显然这些器物都是惯用的。
她甚是惊怒。虽然和灵宝同住一府,可是很少到沈默之的小院,平时只是吩咐下面的人不要短了用度,说自己刻薄。她晓得阿公宠爱外孙,虽人在建康,也常将钱财私寄,或在都中买回一些奢华物品寄给他。因灵宝痴傻,这些钱财物品她早已视作囊中物,所以也是装着糊涂,视而不见,反而乐见其成。哪知天意弄人,灵宝痊愈,一场算计竟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