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早晨白茫茫，

捡破烂的毛头在帮忙。

毛头一呼叫，冲进垃圾堆。

破帽子破鞋子满天飞，

毛头放个屁，蹦到意大利。

意大利的国王他正在看戏。

闻到这个屁，他很不满意。

请来科学家，研究这个屁！”

这个顺口溜是落落刚搬到梧桐湾时就听过的。那时候，她不明白意思，也从未跟着念过。最近，这个顺口溜又频繁地流传开来，落落却喃喃地念叨起来，因为她听说“毛头”突然去世了。

没错，毛头是一个人，而且用梧桐湾大人的话来说，那是一个捡垃圾的讨饭人。家家户户的大人三不三便会把“毛头”摆出来教育孩子。譬如，大家一起吃晚饭时，吃着吃着，哪家的家长就会开口教育孩子：“吃完了赶紧念书去，不然以后跟毛头一样捡垃圾！”

所以，毛头虽然是一个人人看见都要躲开的人，却又成了梧桐湾孩子都熟悉的一个人。

落落第一次见到毛头，在一年级的冬天。那天，她跟野孩子们一起从南山南住宅区出发去玩，快走到红房子那边时，老远看到一个古怪的身影。那个人的头发像杂乱的野草一样，脖颈上围着一条脏兮兮的印花围巾，上半身穿着一件破败不堪的棉袄，下半身却穿着一条短裤，更妙的是他竟然穿着女士的长筒丝袜，脚上的鞋子左脚是一只粉色棉拖鞋，右脚又是一只夏天穿的凉鞋。总之，在他的身上竟然能看到一年四季的打扮，让人摸不到头脑。

落落以毛头为中心，绕了一个半圆，全方位地打量起他来。待到毛头转过脸那一刻，她吓得捂住嘴巴。

“落落，捡破烂的毛头，快跑！”野孩子阵营那几个哥哥姐姐看到落落那胆小的样子，不禁叫嚷起来。

“原来他就是毛头啊，长了一张像猫头鹰一般的脸，我看应该叫‘猫头’。”落落在心里嘀咕着。

没错，毛头的脸是她见过最怪的脸，虽然脏得不能再脏，但是也能看清楚他那鹰勾一般的鼻子，以及铜铃一般的眼睛。只是那双眼睛虽然大，却是没有神的，好像一个黑洞一般，空得让人发慌。

从那以后，在梧桐湾的各个角落里总能看到毛头的身影，他不是在捡垃圾，就是在捡垃圾的路上。

大人们看见他时，基本都是见怪不怪，当做透明的空气。小孩子们见到他时会分成两类，一类是像落落这样的孩子，老远看到他就绕开走，深怕靠近他；还有一类就是调皮鬼们，对着毛头喊顺口溜，甚至用各种东西砸他。

有一次，落落从菜市口新区往北面走，那里有一个百级楼梯，楼梯两侧分布着田地，里面种着一些蔬菜，还野生着许多花儿。落落最爱这个楼梯，她给它取名为“夜来香天梯”，原因是那些野花基本都是紫红色的夜来香。每次落落从“天梯”上行走时，都会抚弄那些紫红色的夜来香，它们就好像一只只细细的小手一样，很柔嫩。落落喜欢凑近闻它那幽幽的清香，也喜欢用手去捻它的叶子，因为轻轻一捻，藏在叶子里的“小地雷”便会原形毕露。

这天傍晚，晚风习习，落落又一个人跑到“天梯”那儿找“地雷”去。正在她用叶子把那些黑色的像地雷一般的夜来香种子收集好的时候，一块巨大的西瓜皮从天而降。我的天呐，那块西瓜皮不偏不倚地砸在了落落头上。红色的西瓜汁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流，又酸又臭。

落落气极了，要知道她刚刚洗完澡，香喷喷地跑出来玩，就遭遇了这样的倒霉事。

“啊！谁啊？讨厌死了！”她看着掉在脚边的西瓜皮，又气又恼。“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落落恨得呀牙切齿。

她抓起西瓜皮飞快地往天梯上走，一定要把那个坏家伙揪出来。平时跑步不及格的她，在怒气的推动下，像火箭一样冲了上去。

谁知道，待她走到平台上时，她竟然愣住了。因为她看到了毛头正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拿着一张报纸，很认真地在读报呢。

“稀奇真稀奇，毛头还会读报纸？”落落赶紧挪动身子，站出五米开外，但是她好像忘记自己的正事，呆呆地盯着毛头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