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一天,彭家泗与柳媚搬到厂外租房同居了。这令当初都并不看好他们的人瞠目结舌,于是一时成了员工们饭后茶余的谈资。
但时间不是很长,那些喜欢谈论八卦的员工们又将话题转移到了另一件事情上。
七月初的一天晚上,闻东庆正在车间帮业务员郑良做样品。马逸飞走过来问:“哥,你看见晓桐了吗?”
“她应该还在加班吧!”
“她们九点多就下班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要不你去楼顶找找,说不定和同事在上面乘凉呢!”
“楼顶一个人也没有!”
“马上都快十一点了,她能去哪?”闻东庆看了看腕上的电子表,心里寻思着。
马逸飞正准备返回宿舍,闻东庆叫住他:“最近车间里那些闲话,不知你有没听到?”
马逸飞沉默着。
闻东庆看他表情就知道一定是有所耳闻,便接着说:“你不要一有空就打牌,不上班了要多陪陪晓桐,毕竟她是女孩,没有多少社会阅历,不要到时真的被别人的花言巧语骗走了,你后悔都来不及,现在这个社会你又不是不清楚,即使是结了婚跟别的男人跑了的还是大有人在!”
马逸飞未对闻东庆所说的话回应一字便转身回了宿舍。
闻东庆帮郑良做完样品,刚上到四楼,却看见五楼的灯亮着,而且还传来隐隐约约的嘲笑声。“这俩人真是的,干那种事也不说等夜深人静了再,这么着急,就!”
“五楼是存放纸板的仓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这些人在上面做什么?”闻东庆很是纳闷的往五楼走去。两个女工从上面下来。
“怎么了?”
两女工什么也没说,只是捂着嘴边笑边饶有兴致的看了他一眼。
闻东庆从工友们让出的空隙中刚刚进入仓库,就从一个角落里传来马逸飞愤怒的辱骂声:“老子叫你×我女朋友,老子叫你×我女朋友!”
闻东庆转过几摞纸板来到一个角落,地板上是杨世勋和楚晓桐的衣服,马逸飞正一脚接一脚的使劲揣着一个全身赤裸的人。被踹的那人是杨世勋,他虽然看上去很是狼狈,却还是一边尽量遮掩着他自己那个部位,一边似图用身子挡住楚晓桐。
闻东庆看着眼前这一幕臊的脸都红了,来这才仅仅三十四天,她竟然,这要是让表叔知道了会气成什么样子呢?他早就听母亲说过,表叔的糖尿病已到了中晚期,田地里农活都干不了,只能在公路边摆了一个修自行车的小摊,以最大的努力缓解着家中窘迫的经济状况。闻东庆打算拾起地板上的衣服扔过去,他拾起裙子后正要拾起杨世勋的衣服,却被马逸飞一脚踩住。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闹下去你脸上很有光彩是不是?”
马逸飞这才放开脚,转过身照旧一脚接一脚踹着只顾穿衣服的杨世勋。
穿上裙子的楚晓桐顾不上羞耻,挡在杨世勋身前哭求:“逸飞,求求你放过他,是我自愿的,不关他的事!”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平时我过分一点点你都不愿意,现在倒心甘情愿的被野男人操,你想那事了倒是告诉我,我可以满足你呀!”
“你一有空就知道打牌,我让你陪我,你总是说没时间,过来后我水土不服不舒服了十几天,我给你说了,你连半句安慰我的话都没有,倒是世勋经常对我嘘寒问暖,一有空就陪着我!”
“你他妈的还在为自己的贱找借口,我和你相处了四五年,你和他才多长时间!”马逸飞扇了楚晓桐一耳光。
“姓马的,不管晓桐的事,有种你冲我一个人来,晓桐和你又没结婚,我有追求她的权利!”杨世勋穿上衣裤一把推开马逸飞。
两个人便对打了起来,接着抱在一起成了近身肉博,打得不可开交。
后边赶来的严维安和杨旭光、赵明亮三人才帮忙拉开。
次日,当事三人都被开除,从此五楼仓库便上了锁。
马逸飞被开除后,负气去了上海。
但很多人却对杨世勋和楚晓桐持同情的态度,在关键时刻,他们不顾自己的名誉为对方辩护,所以一个多月后,当杨世勋和楚晓桐再次进入和顺达时,没人再提起过之前的事,似乎那一切都从来不曾发生过。
按理说这件事与与严维安并没多大关系,过去也就过去了,可“廖华山”却经常拿那件事奚落他:“严维安,你个傻瓜蛋,人家邓娜自动送上门你就不睡,现在反倒被外地人把我们老乡拐了去,你让我们的脸往哪搁?说你是和尚的毬--白大了,一点也不为过!”
严维安早就把邓娜淡忘的差不多了。当他对许艳茹重新燃起希望时,还曾一度焦虑如何兑现给邓娜的承诺,即便是他再一次踏足南方知道邓娜的结局后,除却一丝心酸,送上的也只有一份默默的祝福,而并非是难过与伤痛!
这次严维安带来五个人,付红梅是最令他头疼的一个,再加上一个陈冠,就更加的头疼,他除了满嘴抹油跑火车外,剩下的能耐就是对探戈霹雳恰恰慢四快四各种舞在行,这两人凑在一起,稍微逮住点空闲就去逛县城。他每次想起王宗阳说过的那件事就想弄明白,可那种事他又如何开得了口呢?虽然马逸飞没有那些毛病,可一有空闲就守在麻将桌上,才最终导致了那不堪的一幕。
唯一可以给严维安他们挣回一点脸面就只剩下了四十多岁的杨旭光,他不仅吃苦耐劳,即使再脏再累的活都每叫必到,而且也从没为安排给他的活讨价还价过,这不,前几天他还把老婆黄文玉接来,现在已在厂里上班了。
这晚九点下班后,“廖华山”叫严维安和闻东庆吃饭,说是为翟素芸阿珍送行。
闻东庆借故没去,严维安去之后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吴飞龙无论去哪个工地,他老婆黄如意都跟着,只要看见阿珍就大闹,阿珍不想让吴飞龙为难,就只好躲了起来。吴飞龙以为黄如意闹上几天就会回老家,也就一直将就着,可令他没想到的是黄如意这一来就没打算回去,而有些工地是需要专职开吊盘的,阿珍就是那个专职开吊盘的,她没法上班,吊盘就没人开,想另找个人顶替吧,可那有那么现成的。吴飞龙只好找人教黄如意,因为他明白,虽然与黄如意摊了牌,但要顺顺当当的离婚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打算尽快把手上那几个工程做完,然后再一心一意对付离婚的事。
几天后,黄如意便独立操作了,可她独立操作的第一天就出了事,而且还是严重的大事故,三死两伤。
那天中午吃过饭,五个民工要上顶层,嫌爬楼梯累,闹着要乘坐吊盘上去。黄如意知道吊盘不能坐人,可那五个人当中有两个是同镇老乡,便没加以阻拦。当吊盘升至顶层时,她按停止开关,可是按扭却卡住了,她看着一直往上的吊盘傻了眼,忘记了教她开卷扬机那人的应急处理方法。结果钢丝绳断了,吊盘从九楼呼啸而下,坐在上面的五人当场二死三伤,有一个在送往医院的途中死亡。
工程法人代表立即中止了与吴飞龙的合作关系,并让他独自承担所有后果。吴飞龙做为工地的负责人知道自己确实有责任,但是当大老板把所有责任推给他时,虽然心有不甘,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法人代表黑白两道通吃,如果真的闹僵,最后不但钱要他出,而且这辈子怕是就要在监狱里度过了。他选择舍财免灾,变卖了两处房产,花光了所有积蓄,才算善了后,如此一来,他便欠下二十多万元的外债,而那些数额不薄的工程拖欠款估计也会因为他的离去而收不回多少。死者家属在接受了经济上的赔偿后刚开始还大闹,后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突然就偃旗息鼓了。
事情刚一出来,黄如意面对天文数字般的赔尝金和医疗费很是担心,更不知道丈夫是否会被判死刑而后累及到她和两个孩子,于是在那个时候主动提出了离婚,但条件是要求吴飞龙给她五万块钱的补偿。
吴飞龙只给了她三万,这是他能给出的最大限度,而那三万块钱是阿珍出的。吴飞龙借着这次事故总算与黄如意离了婚,虽然他背负了几十万的债务,阿珍也欣然接受了现实,不管怎么样,她的付出终于有了结果,虽然代价有点高,但她不在乎。吴飞龙处理完事故,便与黄如意回湖南老家办理离婚手序,阿珍回江西老家拿户口本和办理结婚所需的证明,她一个人带着含梅不放心,便要翟素芸随行。
翟素芸知道这一去肯定不会是一天两天,尽管心里不愿意,可也没理由拒绝。
吃过饭已快十一点,吴飞龙和阿珍回了坂尾他表姐那,严维安独自沿着省道慢慢往回走,他走着走着,面对着黑漆漆的河谷想起许艳茹,坐在路旁便默默哭了起来。
严维安从许艳茹他们家所在村的小卖部离开的次日便带着五个人坐上了火车,当列车在一声长鸣中缓缓起动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混蛋!在听到那些议论后,他只想到她和别的男子有过那种关系,却没想过那可能不是她自愿的,她一个弱女子在经历丧母之痛后又遭受了蹂躏,在命运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她是多么需要他的安慰啊,可自己又做了些什么呢?
然而,当他意识到这点时却晚了,他得为所带的五个人尽到责任,那时,他甚至打算把他们安全送达东临后马上返回,但那个念头刚刚闪起便知道不可行,因为经济状况不允许他那么做,最起码也得挣到来回奔波的路费啊,所以他在到达东临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给许艳茹写了一封信。
前天,他终于收到许艳茹的回信。
严维安:
不要说那些话,我一点也不怪你,更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如果我答应了你,对你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来生吧!来生我一定会做个安份守已的女子,我不会瞻前顾后,不会再做他想,嫁给你过男耕女织的生活,与你看尽潮起潮落。
还记得日本电视连续剧《突如其来的明天》吗?对于明天,我们永远都是两眼一抹黑,有时我想,如果真有上帝,能够让我们看清明天的路程那该多好!尽管,我不再相信有上帝,不再相信有庇护,但我还是要说,愿上帝保佑你,愿你过的好,愿如你的名字一样,一世平安!
你好,予我便是晴天!不要再给我写信了,从此,我不会再拆你寄来的信,更不会回一个字!保重!!
等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如果我找到今生可以托付的人,我会在第一时间里告诉你,到时请别忘了为我送上你的祝福!
许艳茹
仅此而已。
“艳茹,我真的为我当时的犹豫而悔恨不已,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放弃的!不管你回不回信,我每个星期都会给你写一封信,直到你答应为止!”
几个河南口音的人的争吵声打破了严维安的沉思。他扭过头去,随着一个小青年的胳膊一轮,“嘭”一声响,唯一亮着的那盏路灯应声而熄,整个路段随即便陷入了黑暗之中。“老子砸中了,说话算数,该你们两个请!”
原来他们是拿那个做为赌注。
一个骑自行车的路人谴责道:“你们真是吃饱了撑着慌,路灯干你们屌事,这段路就剩这一盏你们还要把它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