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面纸就告急,可货款一时半会收不回来,而贷款又不知什么原因迟迟没下来,供应商并不会欠太多货款给刚刚起步的和顺达。因为没面纸,前两天还能小规模生产,当仓库备用板用了个差不多时,事情依旧没得到解决,最后实在撑不下去了,只好暂时停了产!
桌上的闹钟响过很久之后,严维安才坐了起来,懊悔完昨晚自慰之事,他一边穿衣服一边环视着的因没多少家俱而显得空荡荡的房间。屋后是山坡,室内显得很是幽暗。
“以后的空闲时间该如何打发?”原本他打算参加工商管理函授,可眼下即便就是有那个心,手头上也不允许。买下VCD影碟机后,他得连续几个月从工资里扣出几百块还给闻东庆(虽然他知道即便不还,闻东庆也不会开口索要,但做人不能那样子)。除此就是母亲住院欠下的帐,必须在年底前把那几千块钱还上,那是当初借钱时承诺的最后期限。“那总不可能在这几个月什么事都不做吧?”
严维安拿上洗刷用品来到阳台水池边。
清晨的阳光照耀在河谷上,一条长长的雾带飘浮在河谷上空,青山碧水,房舍农田,小径溪水,没有一个物体看上去是完整的,晃若仙境。虽然搬来这里已有些时日,可每天起床后都是急匆匆上班,哪得半响功夫悠闲过。“哎,如果能够和艳茹生活在这样的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栖,那就真正是应了那句即便是给我世界上最小的一个角落,我也是心满意足的了!”
他苦笑着摇摇头:“现在我连她去了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还在做那种美梦?”
他洗刷完毕,还是没见到其他人。尽管现在二楼三楼都住满了同事,可因为今天不上班,所以大家也就懒散了。
他来到305房间敲开门。
“今天想吃什么?”
“随便!”付红梅丢下这两个字后又躺在了床上,一付没睡醒的样子。自从住到这里后,她没有哪一天早晨不是被严维安喊过几次才起的床。
严维安摇摇头拉上门,他决定去买些肉回来改善生活。他换了鞋走出房间,却见刘雅娟站着阳台上梳头。
“嫂子,这么早!”
“还是没你早!”刘雅娟笑笑:“又不上班,你这是去哪?”
“买肉,要不要给你捎些?”
“不了,一会我自己去!”
严维安来到一楼,房东家喂养的大白鹅一齐伸长了脖子“嘎嘎嘎”叫着向他袭来。女房东丢过一把扫帚,它们便逃窜至屋后去了。
他见女房东在钉收割水稻的农具(他在东临生活了快一年,对有些农具的用途还是略识一二的)。由于受地形的影响,这里收割水稻的方式与他们那有很大的区别。有的人家把水稻收割后连同稻草挑回来,在自家院子里分离稻谷,而这是有劳力的人家。没劳力的人家就得随割随脱粒,只收稻谷回家,但不管怎样,这里的每家每户都必须要用到这种简陋而又原始的农具。
就在严维安盯着农具看时,女房东说了一句话,他却听不懂。
“这是收水稻的,我阿妈说的话你听不懂!”房东的女儿姣姣充当了翻译。
“我知道是收水稻。”
“我阿妈还以为你不懂?”
“就你们两个也能收水稻?”
“那有什么办法,我阿爸这次去的是内蒙,估计要十天半个月才会回来!”
“今天收的水稻多不多?”
“好象有一亩吧!”
严维安自然而然就想起家里,再过一个月家里就开始秋收了,他担心母亲一旦加入到那行列里病情再有个反复那该如何是好。他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看着那个弧形的农具,突然有种想帮忙的冲动。一来,他不想让自己闲下来,一闲下来就会想起许艳茹,二来是因为自从他们住到这里后,房东隔三差五就会把自家种的菜送给他们一些,他一直想有所回报。但他随即摇摇头,人家母女俩收割,他一个外地人瞎参合什么,如果别人因此而说三道四怎么办?
买菜回来路过公司门口,严维安想叫上闻东庆中午去他那里吃饭,却又想他会不会趁着今天不上班去宏业找白雪明。就在这时,闻东庆从食堂里出来了。
“今天不去泡你家晒不黑?”
“她上班,去了也见不着她的面!”
严维安听闻东庆说过,白雪明现在的工作是彩印车间的质检,而彩印车间是封闭式的,外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上班期间也出不来。“那走吧,中午去我那吃饭!”
“我也正要去找你呢!”
“你现在对游戏挺上心的!”严维安见闻东庆一路上都在低头玩翟素芸的游戏机,也就多说了一句。
“玩的时候不想正事,做正事的时候不想玩的事,我分得清,翟素芸回来我就立马还给她,我的自制力你放心好了!”
严维安便不再言语。过了水泥桥,他远远看见三楼上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是顾胜利,女的是刘雅娟,于是说道:“闻东庆,你说翟素芸一旦回来,顾胜利该如何在两个女人之间周旋?”
“你操的是闲心,人家当事人就不着急,还帮着翟素芸续了两次假,我们局外人又何必!”闻东庆看了一眼严维安。
“他不着急才怪?”
“那是他的事,老年人常说自己脚底起的水泡是自己走路磨出来的,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也是啊!”严维安感慨了一句,想起早晨起床时的困惑,于是换了一个话题:“你就没想过以后往哪方面发展?”
“没!”闻东庆关掉游戏机,抬起头不好意思笑了笑:“现在我的目标是白雪明,别的还没想过!”
“那是感情范畴的,我指的是事业!”
“事业?没想过,怎么,你有了?”
“我想圆我的大学梦,第一步便是参加工商管理的函授班!”
“我没你那样的抱负,我走路只看前面一步,那一步踏实实走走完才会迈出下一步,目前白雪明就是我的事业!”
“真是服了你!”
说话间,两人进了院子,女房东正往架子车上装收水稻的农具。往楼上去的时候,闻东庆突然说:“哥们,要不我们今天帮他家收稻谷!”
这让严维安彼感意外,一个小时前他就有过这样的念头,只是有所顾虑。“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想体验一下他们这里收水稻跟我们那里有什么不一样?反正今天又不上班,闲着也是闲着!”闻东庆嘿嘿一笑:“但这话还得你去说,不然我去说你那女房东还以为我对他家女儿有什么企图呢?”
“行,那我可去说了啊!”严维安转过身便对女房东说:“阿姨,我俩今天帮你家收稻谷吧!”
严维安的话让姣姣有些意外,她把这话翻译给了她妈妈。女房东用很不标准的普通话说:“那怎么好意思劳烦?”
“你经常送我们菜吃,我正找不到机会感谢呢!”
女房东也就不再勉强,她对着女儿说了一通,姣姣翻译道:“我妈说那你们一会过来吃饭,等露水干了才能下田!”
严维安毕竟来自农村,对这还是略知一二的。
晚些时候起床的付红梅听说他俩要帮忙收割稻谷,叫嚷着也要去。
“你就别去给人家添乱了吧!”严维安不可理喻的摇了摇头。她在家里即便是扫地那样简单的家务也是不会主动伸手的。
付红梅便自己跑去给房东说了,女房东当然不好拒绝。严维安不得不把买回肉给了刘雅娟。临出门时,冯永祥夫妇也加入了进来。
房东家的稻田在和顺达后边的山坡上,陈冠和赵明亮看见后也赶来凑热闹,当然,他俩之所以来纯粹是因为付红梅。
严维安老家的稻田在收割时基本上都是干的,而这里却全是水,所以他们得先把彩条布铺在窄狭的田坎上,把农具放上去脱粒,脱完稻谷的稻草铺在田里,以便铺彩条布。割倒的稻束也不能直接放在田里,而是要放在稻草或是田埂上,以免稻穗沾上稀泥或水。就这样几米几米的移动,直到整块田的水稻收完为止。
虽然这里的镰刀和老家大同小异,但依旧让严维安感到微微的诧异,这才多久没干农活,镰刀居然在手里不象之前使得那么溜索了。“要是我离开土地两年,二十年,或是更长的时间,那会是什么情形呢?”
严维安不知道一块来的同事有没有这个感觉,尤其是闻东庆。于是侧目看去,八月的太阳下,除了表妹付红梅和陈冠两个人干一分钟活就休息五分钟外,其他人都在埋头忙碌着。
一点刚过,房东的女儿姣姣又送来了干粮。
严维安见闻东庆往一片灌木丛后走去,知道他是要去那里小便,便也跟了过去。“累不累?”
“不废话,我又不是机器人!”闻东庆咧嘴一笑。
“你说如果我们一直这样打工打下去,以后回到家里还怎么吃得下种田这口饭!”
“我没你想的那么长远,我是走哪段路就只关心那一段路的路况!”
严维安想起许艳茹曾说过的一部名叫《突如其来的明天》的日本电视连续剧。是啊,谁又能一眼洞索到明天发生的一切呢?可他做不到闻东庆那样,他无论做什么事总要三思而后行。“那你那天还给我推荐关于人生规划的文章!”
“只要确定了大方向,实施起来就得亦步亦趋的执行,这与那篇文章的宗旨并无矛盾之处,思虑太多只会束手束脚顾此失彼,容易内耗!”
“你这是强词夺理!”严维安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转过身往收稻谷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