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草咬牙道:“活该你受罪……”说完,她将食盒摔在地上,转身欲走。双眼噙泪又回身一层层打开了食盒,“这是夫人厨房准备的。”
一碗碗精美的菜肴摆在了矮桌上,牧己看着这些菜肴,叹了口气,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这是你第一次在我提到夫人时没有岔开话题。”小青草道。
牧己表情有些拧巴,又掺杂着一些释怀,“我忽然间有些想明白了,在毛城里,要么选择痛苦地活着,要么就此死去。她身在这毛城中,很多事情也都身不由己的。”
“你嘴上说的好听,真到做的时候又不一样了。”
“对不起……我不该在大堂上说那些话,我当时太气愤了,太伤心了。没控制住自己……”
“那些话,就算烂在肚子里,痛穿了肠,也不能吐出半个字。只有放在心里,我们才能活下去。”小青草紧紧依偎在牧己的怀里,声音哽咽。
“小青草,我曾经想过,我们一辈子都相处在一起。”
“别说这些傻话,我们肯定能一辈子在一起的。”
牧己凝视着小青草带些婴儿肥的桃花色脸蛋,春风拂过般细长而柔软的睫毛,如新月般清明的眼眸和山丘般起伏的鼻子。他轻轻地吻在了她微翘的嘴唇上,“对不起……”他在心里默念着。
城主府内,朝会殿的地面上铺着光滑如镜的白玉石,比起狱牢中的地面显得更为细腻。袁野身着一袭蓝色锦袍站在大殿之中,面容凝重。
“城主,那皮人牧己目无尊卑之别,贵贱之分,竟在皮人府衙公堂上妄议毛人。此等忤逆之举,逆天之言,若不加以严惩,拨乱反正,必将动摇我们毛人的统治根基,后果不堪设想。”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胡须如同倒挂在树枝上晒干的长萝卜丝。
“城主,卑职与袁太师所见略同。若对此事姑息迁就,不加以严惩,杀鸡儆猴,必将引发更大的祸端,危害无穷。”袁家宝附和道:
袁野紧接着沉声奏报:“启禀城主,此事绝对不简单。其一,单凭牧己一个小小的皮人暗中操作,绝无可能盗取守卫森严的武器库,背后定有其他主谋。其二,皮人从小耳濡目染,若无人背后指使,断不敢说出如此大不敬之语。牧己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真正的幕后主使只怕另有其人。若此刻草率处决牧己,恐难再查出背后的真正主谋。”
袁家宝冷笑一声,“是真有幕后主谋?还是袁府主好想象力好,凭空臆想出了一个主谋,给你的私生子开脱罪责?”
袁野反问道:“副城主,你如此急于处死这个大逆不道的皮人,莫非是担心他招供出真正的幕后主谋?”
“荒谬。除了皮人牧外,还有其他的皮人参与了武器库的盗窃。审问他的同伙,也能查出蛛丝马迹,进而揪出袁府口中的主谋。”
“除了皮人牧外,还有其他的皮人参与了武器库的盗窃。通过审问他的同伙,也能查出蛛丝马迹,进而揪出幕后黑手。”袁家宝高声反驳。。
袁然上前一步:“牧己亲口承认,因偷食新米受刑心中不忿,便威逼利诱了数名皮人,一同盗取武器库以泄愤。袁府主,你怎能因私情而偏袒他?”
“牧己所犯之事难逃一死,但不必急于处决,我们现在急需要做的是追查到幕后黑手,才能彻底消除隐患。”
袁极一拍扶手,道:“皮人生下的孩子不过是我们的工具罢了。他们劳作,供我们享乐,这是他们的荣幸,也是对他们的恩赐。袁府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城主,卑职明白,下等皮人自然有他们既定的命运。但牧己此刻尚有用处,还不宜草率处决。”
袁家宝迈上前一步,与袁野并肩而立,厉声道:“城主已下旨意,你竟敢不从?”
袁极轻咳数声,“吾深知袁府的顾虑所在。然而,那皮人毫无敬畏之心,忤逆妄言,实乃大不敬。此等狂悖之徒,绝不能留;此等大大逆不道的言论,更不能扩散出去。”袁极稚嫩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深思后的浅笑,声音虽小,却字字有力,“至于盗取武器库之事,还有其他的帮凶,从容追查,必能揪出幕后黑手。袁府可领会吾之深意?”
不等袁野回应,身着红袍的监察政史袁含楠,眉宇淡如模糊的远山,挺身而出,朗声道:“城主心系城内皮人,及时遏制这初露端倪的悖逆之言。如此,底层的皮人方能免受这忤逆且愚蠢之念的侵扰,不致因之而陷入痛苦与灾厄之中……城主英明之至……”
这段话明显对城主袁极极为受用,他眉眼张开,连连点头。
袁野无奈地拱手道:“卑职明白如何去做了……”
白玉殿,冷清场,人聚冷,众毛人官吏纷纷退去,更冷。袁野登上了马车,返回皮人府衙大堂。他挥手驱散仆从、下属,独自坐于审案大堂之上,目光如冰,凝视着眼前四方天井中的古柏与惩治罪恶皮人的影壁。
他口中喃喃自语,语气中满是失望与愤怒:“牧己啊……牧己……万千活路你不选,你为何偏要选择这条死路?你如此死去,却让纤儿为你受累,真是半分没行孝,尽会拖累人……”
随着夜幕的降临,堂外阳光渐暗,风声呼啸。突然,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响起,“砰”的一声巨响,一支箭矢射入案台之内。袁野惊起,抬头望去,天井上空无一人,唯有那箭矢颤动着尾巴立在案上。
“来人!”袁野大喝一声,朝匆匆赶来的侍卫命令道:“你二人速上屋顶,找找有无可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