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戎他的双腿仿佛两根被岁月侵蚀的钟摆,走走停停,沉重得难以摆动,他手掌扶着墙壁,断指的手微微颤抖。此刻,他只想回到那简陋的屋舍,好好睡一觉。
巨石上,阳光从一侧悄然移动,先是暗淡,后又逐渐明亮,如同命运的轮转。牧己,这个躺在巨石上的人,他的眼中充满了挣扎,他苦思冥想了一天一夜,却仍然无法下定决心,用那把匕首结束自己的生命。饥饿、疲惫仿佛都被他抛诸脑后,直到那刺眼的阳光将他唤醒,他才终于找到了一个解脱的方法——在睡梦中死去。
他闭上眼睛,平躺着身体挪动到巨石边缘,只需再往前半步,他便能坠入那深不见底的悬崖,这般死去才不会感知到太多的疼痛,他怕痛。
他调整着睡姿,侧身朝外,让温暖的阳光铺满全身。微风吹过,带来了一丝凉爽,也带来了身后踏踏的脚步声,那声音越来越接近。
“这……是等不及了吗?我晚死可没吃他家的饭……”牧己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的怒火。
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你想好怎么死了吗?”
牧己认得这个声音,“我想好了,”他沉默了片刻,“我想在梦中死去……等我睡着了,麻烦你把我的身体从巨石上推下去……”
辛连绵笑了笑:“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但我有更好的建议——在你睡着后,我用腰上的匕首割破你的喉管。那样你会在睡梦中离开这个世界,没有痛苦,也不会落得个摔下去半死不活的下场。”
这个冷血的家伙,牧己暗里痛骂了他一番。在思索十几秒后,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板起脸,道:“那就按你说的办吧。下手利落些。”
辛连绵轻笑道:“我杀羊时,羊都来不及叫一声就断了气。”
“哈哈……笑死我了……”这时响起了另一个人的笑声和接连不断的跺脚声。
“死有什么好笑的?”牧己猛地坐起身来,转过头去,只见对面有两根手指夹着一张白色的不规整纸条展开在他眼前。纸条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字……
“刀下留人……”
-原本,单俯权在副城主府里下达了诛杀牧己的指令,同时计划在告辞后附上一封信件以阻止这一行动。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袁家宝挽留他参加宴席,使他无法脱身。直到深夜返回家中,他才匆忙撰写了这份紧急信件,今朝城门一开,信件才送了过来。
牧己夺过纸条,仔细审视。一股难以名状的惊悚涌上心头,仿佛自己那最宝贵、最独特、无可替代的生命,被轻描淡写地玩弄于纸条之间。原本因幸存而稍纵即逝的喜悦,此刻已被深不见底的恐惧取代,又被怒火所吞噬。
“我的生命……难道就这样被这两张脆弱的纸片所主宰?它们甚至比纸还要轻,还要薄,还要微不足道……“牧己嘴角颤动,极力抑制着喉咙深处因愤怒与恐惧而喷薄出的嘶吼。
“你能活着,本身就是上位者的恩赐。你应该庆幸这封信及时到来。“
“指挥使那个老匹夫,”牧己话音未落,一只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辛连绵的手臂上青筋暴起,眼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你再敢对指挥使不敬,我不介意让身后山涧多一具尸体。”
牧己的喉咙逐渐疼痛,头脑开始眩晕,他未曾想到,这只看似瘦弱的手竟拥有如此惊人的力量。然而,他眼中却透出一股不屈的狠劲,沙哑着嗓音:“我只是在说实话,他视我如草芥,若你是我,你会不心生怨念吗?”
辛连绵凝视着牧己,手缓缓松开,“你认为我不会杀你,所以才敢如此嚣张吗?”
牧己大口喘着粗气,“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你与指挥使之间,是否有特别的联系?”这是他心中的猜测,一个普通的羽长不可能仅仅因为一句对指挥使的抱怨就如此动怒。
辛连绵瞪了牧己一眼,“不该你问的,就不要多问。”没走几步,他转身回头,“跟上来,稍后还有事情需要你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