傒囊的神通玄异,但神通生效的条条框框若要陈列下来也颇多,最要紧的是它口中的“同它归家”被姜珣义正严辞地改为“送它回家”,头顶还有一颗黑棋虎视耽耽。
傒囊想着,毕竟是两个心善的小姑娘,它之前便不想开战,现在自然也不愿强行发动神通。
做了一遭人,它已懂得吾之珍宝、彼之芥草的道理,它喜欢的山野并不是所有生灵心向住之的桃源。
它的神通某种意义上与拘魂索命无异。
湖仙娘娘着它看守洞府,也是看中了这一点吧。
“我这一生,亦真亦假。”傒囊微微低头,活动了番手脚,舒荣也顺势将它放回荷叶上。
“从我有记忆起,我就在这湖心岛上了。后来湖仙娘娘来了,我问她愿不愿同我回家,她说好。”
讲述的是很久远的往事了,姜珣看着傒囊脸上露出的追忆神色,暗中掐决放缓了羽翅鲎与荷叶的前行。
“湖仙娘娘不似他者,她真的牵起了我的手,牵了好久好久,百年,千年,一直都在我身边。
直到道观建起,鲤鱼点化,经书着录,湖仙娘娘突然变忙了,这里也多了好多人。
而我气她不陪我,就睡了一觉,可是,再醒来时她就不在了,只剩下死鱼烂虾。”
见傒囊心情低落,舒荣抬起手又放下,最后揪了揪小花的长毛。
胡言乱语的小人只是生性天真罢了。
发现傒囊身份后,姜珣对它便始终抱有警惕,此刻她转念一想,暗道傒囊与那位有这等渊源,为何只有我与甄求进入更玄异的道观内?
两三千年,水神的行迹又是如何藏匿至今?
在姜珣思索间,荷叶飘得再慢,也已离异象中心更近了。
在跃动的鳞鱼间,小巧的羽翅鲎拖着的剑尾突然蜷作一团,两只钳子也软和得似棉线缝制一般。
“到哪里了?”
舒荣警觉地坐直了身体,傒囊撇了撇嘴,突然飘了起来站在舒荣头顶上。
“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也想看看这里变成了什么模样。”
它低声说道。
声音不大,但足够两人一虎听清了。
蓝赤虎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伸了伸重新长出来的肢体,擦着舒荣盯向前方。
“果然是万满青引起的吗。”
虽然名为“鱼腥脑”,但一路走来,这里并无气味,也因此姜珣才有一种不实之感,联想起了镜海的「海白若」。
此时离得近了,望见万满青霞衣飞光,珠翠散烟,浓郁的降真香气也隐入鼻窍。
羽翅鲎软趴趴地耷拉着钳子,横过身躯不愿前行。
姜珣越过羽翅鲎,灵眼术加持下,她看到油壁车停在一边,内里岱姬的虚影走了出来,立在车首。
青裳环佩,无风自动,山泉般叮咚作响。
碧眼书生等人都在场,盘坐在水面上只给姜珣以背影。
还有歌谣在吟唱,不知声从何处来:
“草如茵,松如盖;
风为裳,水为佩。”
姜珣回头,三双眼睛都落在她身上:“可要前去?”
傒囊和舒荣都点点头,脸上并无惧色,姜珣亦然。
辨别着空蒙的绵绵音调,姜珣取出一块癸水之精化入羽翅鲎的身躯中:“小家伙,还请带我们过去。”
姜珣有一种预感,此地最深的秘密正在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