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朝元安七年九月二十八日,大吉,宜嫁娶,帝后大婚。 一大早,云京热闹非凡,万人空巷。 由于前几位皇帝都是在大婚以前就已娶正妃,登基后只举行封后大典,因而这次可是大宁立朝以来,第一次帝后大婚。 云京主大街长宁街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帝后大婚自然空前奢华,非寻常人家可比拟。 天刚刚亮,秦凝雪便被莲茹叫了起来,沐浴洗漱,梳头上妆。 秦烈阳过来送她。 看着秦凝雪眸中满是不舍,有些感伤:“时间过得真快,小雪也要嫁人了。” “哥。”秦凝雪也同样不舍地看着他。 她一向洒脱,很少会有小女儿情态,这时却对秦烈阳满是依恋,竟忍不住弯腰抱住了他。 秦烈阳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你想家了就回来,哥哥永远在这里。” 君国的传统,女儿出嫁时要由兄长做送亲使。 因秦烈阳腿脚不便,送亲使便由萧辰羽来担当,并直接调了随秦凝雪进京的天狼骑来送嫁。 秦烈阳为秦凝雪准备的嫁妆十分丰厚。 从定疆王府一直到皇宫,送嫁队伍连绵不断。 整个送嫁队伍威武雄壮,若不是那顶十六人抬的华丽凤轿和那些用红绸覆盖的嫁妆箱,看起来还真像押送粮草的队伍。 按礼,帝后大婚,皇帝自不会像普通人家娶亲那样,亲自骑着高头大马来迎亲,只需在紫宸殿内亲候即可。 紫宸殿前,御流晔身着大红描金龙袍,头戴鎏金冕冠,笔直地站着,面容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正经。 文武百官依次分立左右。 未时三刻初,秦凝雪的凤轿终于到达了紫宸殿前。 凤轿一到,宫中乐师开始奏礼乐。 凤轿落下,莲茹掀开轿帘,扶秦凝雪下轿。 秦凝雪头戴九尾凤冠,身着大红绣金凤袍。 那用金线绣成的凤凰展翅图样栩栩如生,长长的流苏垂在她的面前,让人看不清她的容貌。 这幅打扮让她看起来端庄威严。 紫宸殿前共有三十六级台阶,秦凝雪踏着长长的红毯,由莲茹扶着拾级而上,朝着紫宸殿而去。 御流晔看着她缓缓向自己走近,内心感慨万千。 这个皇后是他的父皇为他选的,虽然不是他所爱的人,却是他很中意的皇后类型。不论以后如何,至少现在,她会是与他并肩的人。 秦凝雪一直注视着他,对于未来夫君,她从未幻想过,但是她长大了。 她一直记得以前爷爷说过的话,定疆王府历经了多少风雨,才走到今天她不能再一时意气,任性而为。 走到殿前,秦凝雪照着嬷嬷教的样子,朝着御流晔欠身行礼。 在这时,礼官再次高喊:“宣读册后诏书!” 另一旁的康盛打开诏书朗声道:“天子册后诏书!” 群臣齐齐跪拜行礼。 康盛开始高声宣读:“诏曰:乾清悬明,坤厚载物,阴阳相济,德合无疆。兹有秦氏凝雪,系为先定疆王嫡女,至性贞悫,机鉴敏悟,恭俭温仁;外有姿容,内修德仪。承先皇遗命,应天顺时,册立为皇后。封号昭武,入主凤仪,掌金册宝印,统御六宫,自昭明德,教化万民。母仪天下,与民更始!” 武将之列中,一身蓝袍,书生气的男子听到“至性贞悫,机鉴敏悟,恭俭温仁,外有姿容,内修德仪”一句,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不禁腹诽:这是能形容秦骁这厮的话么?真是睁眼说瞎话。 待康盛宣读完毕,御流晔亲自将凤印授给了秦凝雪。 秦凝雪朝他行了礼,按规矩把凤印交给身侧的恭候的凤仪令。 御流晔牵着她的手,两人并肩俯瞰群臣。 群臣再次行礼,高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御流晔威严道:“众卿平身!” 礼官恭敬道:“恭请陛下和皇后移步殿内,行成婚之礼!” 仪仗先行,随后两人携手走进了大殿,百官从两边有序的进入。 被御流晔牵着手,感觉到他手心居然有一层薄茧,秦凝雪顿觉惊奇,忍不住捏了捏他的手心的薄茧。 御流晔警告性地瞟了他一眼,让她安分点。 秦凝雪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庄严肃穆的和他携手走进了大殿。 殿内到处挂满了红绸,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入得殿内,礼官高喊:“一拜天地!” 两人齐齐转身朝殿外拜了拜。 “二拜高堂!” 两人又转回来对着丹陛之上的龙椅拜了拜。 “夫妻对拜!” 两人相视,从容镇定的行礼。 礼官最后唱诺:“礼成!” 典礼之后,秦凝雪便被送到了凤仪宫。 御流晔在宣政殿设宫宴,宴请各方来客。 秦凝雪麾下,随她入京的几位将领也都收到了请帖。 一向深居简出的秦烈阳也出席宫宴。 这是九年来,他第一次出现在朝臣面前。 开席前,一些大臣纷纷过来套交情,都被傅筠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去。 这些大臣自讨没趣,也安生了下来。 不一会儿,长公主御流芳入席,随后而来的贤妃苏柔时正要过来和秦烈阳打招呼,就听到康盛高昂的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是御流晔来了。 众臣齐齐行礼:“臣等参见陛下!” 御流芳回到自己的位置,和秦烈阳一样朝着御流晔微微颔首。 御流晔语调慵懒道:“众卿平身!” 众人纷纷落座。 御流晔坐在丹陛之上,丹陛下紧接着是主桌,按官职爵位依次排列,东边为女眷,西边为男客。 落座之后,御流芳的视线随意一扫,看到西侧席间一位身着玄衣的男子时,心中一震:是他!十一年了,她终于再见到了他! 当下,她便有些坐不住,恨不得马上过去找他。 但这是宫宴,她身为长公主,不能失礼。 御流晔不动声色的将她异常的反应尽收眼底,顺着她的目光就朝西侧看了一眼,眼底一抹了然。 御流芳扭头小声问贴身宫女:“玉颜,那人是谁?” 玉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想了想,低声回道:“着蓝袍那个是秦家军的军师兼军医,皇后的义兄,叫骆轻尘;着玄衣那个,是秦家军的副将,也是皇后的义兄,叫萧辰羽。” “萧辰羽。”她喃喃着,愣愣地坐着,目光再未离开萧辰羽。 当年他的随从只是一直叫他“二公子”,是以她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后来再想找他也无从找起。 这边和萧辰羽正聊天的骆轻尘感受到了御流芳热切的目光,低声戏谑道:“老二,那边有个大美人一直盯着你。” 萧辰羽瞥了一眼御流芳,根据座次便知道了她的身份,然后冷冷说道:“那是长公主,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姐。” “她就是那个年纪比秦骁还大一岁的老姑娘?”骆轻尘不敢相信,又打量了御流芳几眼,“看着也不老啊?要说她是二八年华的小姑娘我都信。” 他以前听说过,当今皇帝有个与他是龙凤胎的亲姐姐,二十五岁还没嫁出去。他还一直以为这公主是个又老又丑的女人。 萧辰羽漠然道:“她怎样与我们何干?皇族的人,还是少招惹为好。” “诶,她一直盯着你,不会是看上你了吧?”骆轻尘调侃道,“你这样子,可是会让美人伤心的。” 萧辰羽冰冷的声音带着几丝揶揄:“骆大哥,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这么嘴碎?” 骆轻尘一副好哥哥模样,假正经地说:“哥哥这是关心你,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娶亲了。” “骆大哥,我记得你比我哥还大吧?”萧辰羽凉凉地反讽,他指的是秦烈阳,秦烈阳比骆轻尘还要小两岁,“大哥,你一把年纪了,还是先解决一下自己的婚姻大事吧。” 年纪是硬伤,骆轻尘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免得反被教育,挑了挑眉道:“老二,一会儿去闹洞房,有没有兴趣?” 萧辰羽面无表情,凉凉道:“小心小雪揍你!” 骆轻尘有恃无恐:“不是有你在吗?” “我打不过她。”萧辰羽一本正经,非常不合作,“而且我不打女人。” “拉倒吧,那家伙能算女人?”骆轻尘一脸不赞同,“我可不信你打不过她。” 萧辰羽冷硬道:“不去。” 骆轻尘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有些惋惜:“我真的很好奇她的洞房花烛夜会是什么样的。” 萧辰羽要是不去,他也不敢去,怕挨揍。 未央殿内,秦凝雪昏昏欲睡,此时她只有一个感觉,饿,非常饿。 她自小肠胃不好,十分怕饿,一顿不吃都饿得慌,更何况她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实在是难以忍受饥饿的感觉,她只觉自己的胃隐隐作痛。 可是殿内又有嬷嬷看着,她又不能出去找吃的,实在是难熬。 殿门被宫人推开,御流晔走了进去后,拨开珠帘进了内室。 秦凝雪抬头看到他,眼前一亮。 御流晔也打量着她,她画着精致的妆容,凤冠霞帔,倒是有些女子的柔美之态。 秦凝雪眼巴巴的问道:“陛下,你回来了,这下我能吃东西了吗?” 御流晔愣了愣,道:“等会儿,把你头上这些东西卸了,看着碍事。” 他吩咐宫女来服侍秦凝雪卸下凤冠钗环,沐浴净面。 秦凝雪换了身轻便的宫装出来后,殿内的宫女喜婆都井然有序地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偌大的寝殿内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御流晔也已沐浴更衣,坐在殿内。 他看着这样的秦凝雪,颇有灯下看美人之感。 秦凝雪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沐浴出来后看到桌子上的点心,不顾一切,急不可耐的小跑着过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看着她这毫无形象的吃相,御流晔默默地在心里想:灯下看美人什么的,果然都是幻影。 她这吃相,比之当年,更加的不忍直视了,好歹当年还有副郡主的仪态。 秦凝雪风卷残云般吃光了桌子上的点心之后,抄起桌子上放的一壶酒就往嘴里灌,没看到御流晔试图阻止的动作。 喝完了不太满意,嘟囔道:“点心太少了,没吃饱。” 见御流晔神情怪异地盯着她看,她有点不明所以,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看那个酒壶,感觉不妙:“陛下,这酒不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