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竟然已经这么老了。
陈泰心里生出一股道不明的滋味,他握着李老头皱纹斑驳的手把他按到椅子上,看着他有些局促的模样,发现不知不觉之间,他与几位仆役之间竟然生分了许多。
这几年他专心闭关,虽然与几仆见面的次数并不少,也时常随手赐下从青竹岭换来的灵丹,但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老仆,还是这几年内的第一次。
但手甫一搭上对方的脉搏,感知到老李头体内有些杂乱的真炁,他本能的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不该如此才对。
“老李,你我名为主仆,实际上您跟余麽麼、刘大叔、谢二叔一直都如我的长辈一样,我有些疑问,您几位自从跟我来到清河县以后,有没有找到自己的亲人?”
按照他的计算,老李之前有得传半本剑诀,辅以灵丹相助,现在最起码也应该有炼气二层左右的修为,但一搭手,他发现老李体内真炁最多有个一层左右的数量。
如果是对方私自出售自己所赐灵丹变现的话,陈泰也管不到,但他觉得对方如果无亲无挂的话,变现有什么用呢?
但要是对方找到了亲属,出于某些顾虑不敢或者不好带到观里,而是省下灵丹培养对方的话,就有些说得通了。
但不知道是老李头会错了意还是什么,他有些紧张,嚅嚅地说:“观主你知道我老李是个鳏夫,几十年前就被老老洞主捉到了南疆,从哪找去哪找我都不知道,哪来的亲属呦。”
没亲属,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陈泰也不禁有了一个带些恶意的揣测。
“我上次赐下的蕴灵丹,老李你服下了吗?”
“服了、服了,多谢观主还想着我等老仆”,老李下意识的就想跪下谢恩,还是陈泰稍微用力把他摁住才作罢。
但老李回答的时候,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还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
“那灵丹是何模样?服下是何滋味?”
老李有些愣神,他不明白今天观主为啥关心起了这个,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道:“观主所赐灵丹太过珍贵,我老李看都没看就直接服用了,还真记不得是何模样,但打开瓶塞就感觉香气四溢,让人心旷神怡,仿佛闻一闻味道就年轻了十岁哩。”
撒谎。
蕴灵丹名字听着好听,实际上就是黑不溜秋的小丸,根本没有香味,吃的时候还有一些土腥,是青竹岭以地龙为主药,炼制的一种强身壮骨的灵丹。
老李根本就没吃,但丹药也没了,他又没亲属,又不可能卖掉,那样的话陈泰心里那个恶意揣测的念头就愈发强烈了。
挥挥手把老李头打发走,看着他如逢大赦般告退的模样,陈泰忽然产生了一种荒谬感。
就这么屁大点的道观,自己、朱老头跟他孙子、四个老仆、韩管家与几个在外院伺候的仆役,不过十余口,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竟然...竟然...
陈泰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心里越长越大。
他想到朱家祖孙的出身不佳,土夫子这种职业本就令人不齿,甚至前世此类职业的风俗都是儿子下墓老子望风,就是怕儿子接过老子递出的宝贝之后把老子扔在墓里,自己带着宝贝去逍遥自在。
他又想到之前老朱对自己说的,十八个同道加上一个阵师一同下墓,最后只活下来三个。
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求证一下呢?
老朱到底是不是侥幸才活下来的?
他那个孙子看着机灵,难道就一点家族手艺都没学过嘛?
又想到平日里清风道童在自己面前表现的乖觉模样,若是演戏,这演技也未免太过出色了。
他越想越急,越急越想,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又是自责自己失察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会不会是多疑了,越想心情越是浮躁。
最后强行按下思绪,坐在屋中等对方回来。
待到丽日临空,内院门口处传来一声朝气蓬勃的呼唤声:“李爷爷,你看我带回来什么了?”
只见一稚气未脱但已略显英武的少年提溜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从外门跨入,后面还有一富态慈祥的老管事,以及一老妪、一大汉、一瘸子,正是朱氏祖孙与余麽麼、刘独夫、谢独脚三仆。
少年正是清风道童,他没注意到老李头向自己猛打眼色,径直把里面似有活物在动的袋子递给老李:“您猜怎滴?只听那村民形容还以为是什么大妖,没想到只是几个刚开了智的野狼,八成的时间都用来找巢穴了,以前打回来老狼的肉又干又柴,这次逮了几个狼崽子给大家加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