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府学,你们要相互扶持,见到你们的师兄罗一,代为师问好。”
“是,先生。”
“抬起头来,看着我,”几人立即抬头挺胸,“应考的文章诗赋,你们不怕,现在倒怕起人了?”
“先生,这世上,人心最可怕。”
“……”他们是不是理解错了?“为师让你们去府学,除了习学科考文章制义,更是为了开拓眼界,见识更多的人情世故,多见多听少言,为以后铺路,你们想哪里去了?虽说去了府学,但为师又不是与你们断交,若有需要,尽管来找为师即可。你们的师兄罗一前年独自一人去府学都不怕,你们几个结伴,怕什么,去了先找你们师兄探听学里的情况。”
李希言很是感动,自己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这几个少年心性很好,也都聪明,也有足够自保的能力,她很放心。
“是,谨遵先生教诲”六人执弟子揖礼齐声应答,望着先生转身走出房门,几人中,年龄最小的韩淹终是忍不住低低抽噎起来,其他几人虽说年长几岁,但到底都不过十四五岁,听见韩淹的哭泣声,也忍不住眼眶发红,固然有对未知的恐慌,但更是对这个学堂对先生的不舍。
他们几人本都是边关贫民百姓,祖辈都是土里刨食儿的,大字不识几个,五六岁就在大街上与乞丐们抢生意,是先生说服自己爹娘,免束脩笔墨才能来读书。与先生相处的这些年,先生亦师亦友亦母,是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都猜到先生的女子之身,先生也没有刻意装扮男人特点,除了整日带着面具着长衫,他们不问,先生不说,大家心知肚明,出了学堂不提。先生那样博学多才,仪态绝绝,来历定然不简单,不知在什么样的大家族里受了何等磨难,才流落到这边陲小镇。虽然心疼先生,但他们很是庆幸,受尽磨难的先生能来这里,教他们识字读书做人做事的道理,还给他们找了一个武学师傅,学些拳脚自保,先生说是强健体魄,甚至找了府城的抄书活计改善家里的生活,与他们而言,先生是五彩的光,照亮他们本来一眼能看到头的一生。
“先生,保重”几人对着转过门看不到身影的李希言郑重的一拜。
……
下学后漫步往家走,路过一个胡同,胡同口停着一辆马车,里面吵闹哭喊围满了人,再看一眼车顶边挂着的红灯笼,咯噔一声似乎是心里大石落了地,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又往里扫了眼,退回到大街上,在一个瓦罐陶盆的地摊前撩衣蹲下与张麻子平视,“麻子哥,里边闹什么呢?”,“咳,天杀的孙才,把闺女卖了,卖给府城的红楼了,哎,先生,您可别再去管了,您好心,可您管不了,那就是个无赖。他那闺女得您半年的教导,已是撞大运了。没办法,咳。”“好的,麻子哥,多谢你提醒,走啦”,“哎,慢走啊先生”。
孙才,逻叶城为数不多的好吃懒做之人,家有薄产,老宅一座,店铺三间,租赁给来往客商,一家子日子过得还算可以。有一子一女,妻子操持家宅干净整洁,只是生产时伤了,气虚体弱。妻子送女儿孙莺在学堂读了半载,孙才几乎得闲就来学堂捣乱,不过有安海在,他就是个跳梁小丑。好不容易妻子怀了孩子,但是他要把刚出生的儿子卖了,吓得孙莺不得不回家日夜看着弟弟。七八年过去了,几间铺面也被他卖了。孙莺该说亲了,说一个黄一个,孙才都嫌弃给的彩礼少。
叹了口气,继续往家走,下一个胡同进去最里面就到家了。
院子里脚步声响起时,厨房里一身黑色布衣短打的安海佝偻着身子头也不抬的说道,“公子,廖婶子送了两块豆腐过来,属下用白菜炖了,再焖一会儿就好,堂屋水打好了,您先去洗漱。”
身后没有回音,转头见公子已经靠在厨房门边看着他,“公子,出了什么事?”安海惊慌的直起身。
“阿海,这几日你盯紧孙才,找机会杀了他,”除了声音降低了,李希言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说今日吃什么。
“是”,安海一顿,立即应声。
“小心点,别被人发现了。你发热了,出不了门,我明日去给你买药喝。”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