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郡的急报先一步到了京城,走官驿,有良马驿兵替换,一刻不停歇送到了宫里。
皇帝正在批奏章的手抖了下,看着污了的奏章,放下笔,接过急报认真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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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后就殿试了,案子还在胶着。刑部李大人顶住了所有的压力,坚持只要还有疑点,就不能结案,现在查到了正月十七那日罗一被掳走后安置的茶楼,朱雀大街桂花巷的花壶阁。
茶楼几日前死了伙计和掌柜,报给了京卫尹衙门,没人觉得这茶楼和会试举子杀人案有关,等李大人查访到这里时,为时已晚,人证死亡,又一个案中案。
伍秀儿死了,派出的衙役正赶往其家乡查证伍秀儿的生平及家人。到目前已经死了3个证人了。
为了防止嫌犯说谎,提审用刑是必须的,罗一被打的遍体鳞伤,坚持称自己从未与人结怨。只是两年前到京游历和正月里遇到的事说了无数遍,由此可见,是实话。期间刘伯还过了堂被询问腿伤之事。李大人就更有种直觉知道了真凶是谁,但他不能说,不能想,只能一点点的解决疑点。
为了悠悠学子众口,礼部代学子呈上除名罗一,判其死罪的请愿书,皇帝大发雷霆,言“刑案判审岂是儿戏?”于是礼部派出了谈判名嘴与众学子理论,最后表明刑部一日不结案,罗一永不会入进士名录,学子们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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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士铨认识的那个兵马司有人的好友叫巨绒,韩淹请求他帮忙,能让他每日登上城楼等人。
今日休沐,杨巨源也到了城楼上,两人就无言的望着官道延伸向远方,他们在给自己的无能为力增加一丝丝的希望。
除了等,他没有别的事要做了,因为数次晚归、请假以及迟到、课业马虎,他被汉城书院除名了。他现在和刘伯一起住在顾昀的院子里。
远远的大路尽头有影子快速的移动,韩淹激动的拍着杨巨源。而杨觉得不可能那么短的额时间赶到京城的,心里有期盼,但那期盼可以忽略不计,他只是感慨于韩淹始终如一不放弃的信念,每天看着他力所能及、忙前忙后的帮着官府查访,自己觉得等待的日子并不太难熬了。
窄袖袍连帽大氅、莲花面具,“啊,是,是……走,走,下去”
在城门执事那里出示了穆言的路引,牵马进了城门洞。见到前面亮光下震惊又喜极而泣的韩杨两人。
还没等韩淹上去抱住人,李希言牵着的马嘭嘭的两声倒地不起。只剩温十八牵着的大黑。大黑低头嗅了嗅地上的两个倒霉蛋,哎,算了它也卧倒吧。
将马绳扔给两人道:“速速去找最好的马倌儿兽医,治好它们。之后到刑部大牢等我,哦,对了,温十八,你跟他们一起去。我去宫里,不知要待到几时,不用等我。”,两人还未回神,李希言就奔着马厩边一个面白无须的内侍而去,两人互看了一眼牌子,内侍领着李希言朝车马场去,那儿停着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
“杨大哥,快,马要死了”,韩淹惊叫出声。
三匹马,只有刚刚温十八骑的那匹还在呼哧呼哧张着鼻孔喘着粗气跪趴着,另两匹都倒卧,连出气都快没了。
城守大人还震惊这什么人啊,宫里的车还专门停在这儿等?听见韩淹的惊叫,往地上一看,顿时惊呼“这……这是汗血马,三匹啊,不能死啊”,三两步跑过来蹲下查看,一摸脉博,啊啊啊,太好了,还有气儿。“快,快来人,去请周神医。”
“城守,周神医在太医院咱们请不来啊,他是给人看病的,这是马……”
“滚犊子,柱子,过来,拿我的牌子去候马司请老周神医”……
侯马司有个老周神医,专给马儿看病的,太医局有个小周神医,专给贵人看病的,人贵畜生贱,谁会对一个兽医感兴趣,自然不知兽医界的老周神医,只知太医周神医。而只有上过战场的军士将领、骑兵对老周神医敬爱有加,五体投地。
韩杨二人插不上嘴,马绳也被城守拽过去了,更没他俩什么事儿了,看样子这两匹马真是那什么千金难求的汗血马,先生真是厉害啊,看把这城守稀罕的,好像自家马儿一样。
两人望了望持剑的青年,对视,问:“你是谁?是师父新收的学生吗?”“不是,护卫。”
老周神医被两个兵丁架着,帽子歪斜,远远的跑来,后面跟着一个提箱子气喘吁吁的小厮。
兵丁放下他,帮忙抚了抚帽子驱散开路过驻足的人群,让老周进去查看。
被挤在外围的韩杨温三人只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中气十足的骂道:“混账啊,造孽啊,哪能这样糟蹋啊,这是汗血马,啊,两公一母的汗血宝马,天啊,我的乖乖……”
“哇哦,厉害”“这金针刺穴原来也能用在畜生身上啊”……人群中一阵阵惊呼感叹。
韩杨二人从人群缝里看见马儿身上插着各种粗细的银针,老周神医一手抚摸一手扎针,速度之快,眼花缭乱,嘴里还不停的安抚:“孩子,乖乖,放心,有老周在,定不叫你们没命的,放心睡吧……”银针扎完,又去摸骨正骨,“太造孽了,骨头都裂了,咋还能使唤呢,当不当马啊”,抱怨着给马腿固定夹板。
过了两刻钟,银针取下来了,终于结束了,老周头起身之际头昏眼花差点摔倒,城守连忙扶住了,“你们谁去找两辆大板车来,这马暂时不能起身,抬到板车上拉到侯马司去,一个时辰后醒了喂些精细好料,修养个把月就好了。”
“哎,好,周大人放心”,城守扫视了一圈,“好了好了,都散开,挡住城门像什么样子?来人去找大板车”“是”……
“那个城守大人,周神医,这……三匹马儿是我们师父的,”韩淹最近跑的脸皮比城墙还厚,上前没眼色的提醒道:“你看这匹的主人还在这儿呢。”
见周神医上下打量三人,杨巨源连忙接着道:“哦,是我们师父从边关骑回来的,师父进城了,您看这马……”
“你们师父是何人?不管他是谁,让他到侯马司找我老周要”周神医甩甩衣袖走了,远远的又来一句“这么糟蹋马的人,不配拥有这么好的汗血,哼”。
啊?这是明抢?准备不还了?
“哎,那个三位,你们先回去吧,要不等你们师父回来,再去侯马司?我这儿要忙了,你们自便?”
城守很是客气的撵人。汗血马啊,皇宫里有一匹,太子当成宝儿的养着已接近晚年,出的汗是棕色的。而这三匹可比太子的好太多了,血红的汗,纯色的毛,虽然累病倒了但健壮的身躯比得过任何马,最难得是公母都有,要不是血亲可以配种啊,多好!
二人无可奈何,只得离开,温十八沉默跟随。“温护卫,你怎么不说话?”“说什么?”“马都被明抢了啊”“让他们先治好,挺好”……
外围的几个贵公子,看了一眼杨巨源三人,互相使了个眼色,转身往老周神医的方向而去。
这几个人就是京城外跑马庄子赛马的公子,回城路上遇上李希言疾驰超过他们,惊羡马术以及马儿,想套走后面那匹马,结果被奔驰中的李希言转身一箭制止。
刚进城的时候,两匹马儿已经施完针了。几人就围在外围看了会儿,听见老周的话,顿时欣喜,最后这马儿归谁,那就各凭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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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勤政殿小书房,只有陛下、陈大监、李希言三人。
李希言跪在地上以头触地,面具取下了挂在腰间。旁边地上是碎裂的茶盏。
皇帝郁闷憋屈的只想大吼。
“李……希言……是吧?你没死,为何不回来?你可知,朕派人找了你好多年!”
“草民不知,但草民猜的到,陛下一向聪明。草民多谢陛下挂念!”
“起来,坐那儿。”
“是,谢陛下。”
“你这个样子还真让朕羡慕嫉妒恨啊”。
“陛下大度,替草民守秘,草民感激不尽”
皇帝见她那如白玉般有些苍白又年轻的脸,挖苦道:“定有许多美貌男子钟情于你吧?”
“陛下说笑了,草民无子女缘,世间哪个男子会钟情于不能生养的女子?”
“朕,当年还未开窍,若是早早开了七情窍,哪有容锦的事儿。”
“陛下于国于民有大智,岂会在意儿女情长这种小事。”这狗玩意儿,还能开玩笑就行,装,看谁装过谁!
“你这脸色怎苍白如斯此?”
“草民十多年前身中罕见剧毒,几番周折解毒后,留有遗症,时不时病发,犹如霜冻,如坠冰窟。草民脸色常年如此,更甚者惨白如雪。”
“你都当草民了,还能有什么人害你?”
“草民眼瞎收养了一个孩子,还置办了些产业准备给他维持生计用,后小人的产业被人惦记,用计引诱那孩子给草民下了毒。”
“你不老不死,养孩子做什么?”
“陛下错了,草民是不老,非不死。草民现在身体大不如前,已无力自保。”
“大监,着人请个太医过来。”
“多谢陛下,麻烦大监让太医带点补气养血的药丸子过来。”
陈大监看了陛下一眼道了声“是”,往殿门外吩咐人去了。
“你不惜暴露此身千里赶来是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