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说呀——你瞪我也没用啊。” “毕竟这是中也先生的命令。” 对面的黑手党成员挠着脸,露出了苦恼的表情。闻言气鼓鼓盯着他看的爱理歌一语不发地收回了视线。 被扔下了。 黑手党大楼的二层是通信保管处。黑手党的成员们执行任务时大多会在这里备案保存,保管处里留存着大量与黑手党有关的零散记录。 爱理歌对面的人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也是中也先生的部下。他们遵循干部的命令,在保管处里找寻着某项资料,时间是两个月前仓库事件发生前后,作为发现过去资料中疏漏之处的功臣,爱理歌毫无悬念、理所当然地——被留下来做情报处理了。 这剧本不对! 接下来不应该是她和中也先生一起去调查事件生死患难然后发展感情线吗? 为什么她要被留在这里整理这一大堆无聊无聊超无聊——简直无聊透顶的文件资料啊!? 被中也先生领进来的女孩儿在干部大人走后就一直靠着墙壁生闷气,周围的低气压厚重得快要化为实质,海水般将他们吞没了。 不过中也先生临走前吩咐“看着她”,摸不准干部心意的部下们思前想后决定不管少女,留意着不让她乱碰某些资料便投入了情报整理的工作里,由着她蹲在墙角闷闷不乐。 “呐。” …… “我说——呐,听得见吗?” 只有纸张翻动声音的安静房间里,爱理歌清透稀薄,像是隔着缥缈雾气的音色传了过来。 “中也先生到哪里去了?” 和刚才又轻又薄,转瞬间就消散在风里的声音不同,她再度开口时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朝气蓬勃,习惯性略微上扬的尾音给人一种俏皮可爱的印象。 而且,光看脸的话,的确超可爱啊—— 听见了身后靠近的脚步声回过头的青年,凑到他眼前的是一张精致漂亮得毫无瑕疵的脸,女孩儿有着缎子似的柔顺金发,祖母绿的眼睛里碧波荡漾,倒映着他慌乱的表情。 离太近了。 男人退了步下意识道:“没、不知道……” “嗯……是这样吗?”她仿佛无所察觉地应了声,声音软绵绵的,似乎中也先生走后,她就对周围的事物都失去了兴趣一样,港口黑手党也好,这些资料也好。 “嘛,算了。”爱理歌不在意地歪了下头,“大不了去问森先生。” 她小声地说着。 “什么?”部下受到了惊吓般地道,两人离得很近,他其实听清了少女的嘟囔,然而,那内容委实太不可思议,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她在说梦话。 首领怎么可能随便接见——既不是干部,也不是秘书,区区构成人员的少女?更不用说从首领口里打听到干部的下落了。 爱理歌却没有解释。 不是不可以说明、找不到借口的事情。她只是只关心自己关心的话题,跳过了对他的回答盯着他手里东西问:“这是中也先生要找的资料?” “啊……是——”话音未落,青年手里的文件夹就被少女抽走了。 她一目十行地扫过文件内容,双手一合,自信不疑地表示:“我知道了。” 青年一头雾水:“你知道什么了?” “不告诉你。”爱理歌不回答,她看向保管处里三两个被叫进来整理资料面面相觑的构成员,眨了下眼说,“尽情努力吧,我就先撤了!” “嘛……就算是笨蛋,明天中午之前也应该找得出这些资料里的疏漏了吧。” 后半句话她几乎是在嘀咕,除了就在面前的青年,谁也没听见。她把资料还给他后走掉了。 >>> 走出了通信保管处后,爱理歌拨通了某一个电话,她对电话里的人说有事要汇报给中也先生。 森鸥外表示你可以打电话,于是爱理歌要了中原中也的手机号码又表示一定要当面说。森鸥外沉吟了两秒笑着就把队友卖了,告诉她中也去“谈生意”了。 一周前某个境外势力偷渡进入横滨想要和横滨的地头蛇港口黑手党建立合作关系以及购买武器,森鸥外拒绝了对方的邀请但表示武器可以卖,或许是有和黑手党再搭上关系的意思,也有提防军警迫切武装的需要,由一伙跨国通缉犯组成的小组织头目同意了森鸥外的商定。 组织的头目是一个谨慎的胆小鬼,原本应该是在黑手党的仓库完成交易,但对方犹豫了一周提出由他们那边决定交易时间和地点。离交易时间还有两小时时,买家临时改了交易地点,说是之前的地盘被警方察觉了不安全。 森鸥外让人调查后若有所思地同意了,他说着“得意忘形到把叉子伸向其他人的蛋糕可是不行的呢”,在没有通知对方的情况下把交易人员从黑蜥蜴十人长改成了干部中原中也。 说起来这件事还和御浦组有关系。御浦爱理歌打电话来的时候森鸥外只说了中也的现在所在,其他事情没说,这个御浦组的大小姐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他很好奇。 交易地点是开在隐蔽地方的地下赌场。黑街上鱼龙混杂,光表面上这里也是一家非法酒吧了。爱理歌要到的时候给中也先生打了两个电话但是他没接,跟着侍者进入赌场的少女被拉着玩轮/盘。 反正现在也找不到中也先生,爱理歌看着赌桌说没钱,然后她就被强行塞了一笔高利贷。 爱理歌:“……” 现在的黑帮拉业绩都这么拼吗? 自家主业也是赌场的御浦爱理歌谦逊地表示家里组织尚需努力。 然后她就在赌桌上把对家统统打了个落花流水。 轮/盘、扑克、摇骰。 怀抱着学习同行的敬业精神,爱理歌把赌场项目玩了个遍,赚得盆满钵满,俨然赌场女王。虽然手边筹码越垒越高,爱理歌脸上的表情却一点变化也没有。 不是兴奋也不是故意装作扑克牌,爱理歌没打算用神情来隐藏或者误导牌面,她一开始还有点跃跃欲试,到后面完全就是面无表情,机械地重复动作把牌打出去,和周围叫好的人以及庄家越来越紧张“说好的让她欠下高利贷转手给好色富商,怎么现在快卖身的变成他们了啊!?”的情绪呈现鲜明对比。 赌场里的员工得到示意到后场去报告老板了。 爱理歌看见了也没当回事,她倦怠地打着哈欠看着手里的joker,把牌面覆盖在了赌桌上。 “我认输。” 庄家松了口气。 但是她看着少女赌桌前的筹码,想想把这些换算成金钱的数字头皮发麻地道:“不继续吗,小姐,赌场里还有很多有意思的玩法哦。” “一直赢有什么好玩啦,也让我输一次啊!你们这些……啊啊,出老千都不会吗?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为什么你们还输得这么惨啊!?”爱理歌愤怒地拍案而起,她挫败地吐槽,“和你们玩牌我还不如和三岁小孩玩抽大小。” 转身就走的爱理歌被拦了下来。 背后,赌场的庄主看着自己面前所剩无几的筹码,一扫之前的阴郁神情,笑着问:“赢了钱就想走,这世界上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天真的小姐。” “你出千了吧。” 不是疑问。 是陈述。 来这招呀。 爱理歌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们从桌子下面翻出早已准备好的另一套纸牌,她本来想说刚才那些钱她不要,总之先把自己从这麻烦的事情里摘出去,但又觉得这样就显得她心虚了没面子。 不管她有没有出千,他们只要认定她作弊就可以挽回局面,所以她一定得“出千”。 “啧,你们在干什么?” 这时,一道略显粗暴的声音横插进来,结束交易正要回去的中原中也听见赌池里传来了不同寻常的吵嚷,站在二楼的黑手党干部随意地扫向场中心,一眼就看见人群里那抹亮眼的金色,中也瞬间皱起眉。 跟在他身旁的中间人观察到中也神情,又看了看赌池,招来手下,以赌场老板的身份发号施令:“赶快把事情解决掉。” 中原中也侧眸瞥向他,湖蓝色眸子里泛着结冰似的冷光,他扯开一个笑容,不紧不慢地反问:“解决掉?还真是会说大话啊,港口黑手党人的也轮得到你们来解决吗?” 中间人一愣,中原中也收回视线,从容不迫地穿过不自觉分开的人群,他走到爱理歌面前,懒懒地抬了抬眸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来找中也先生的。”她眉眼一弯,瞳里闪着亮光。 “哈……?”中也不能理解地应了声,少女的行动和思维都太跳脱,中也本能不觉得她是有正事找他,索性跳过了这个话题道,“不知道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总之先回去吧。” 有黑手党干部保驾护航,赌场的人目目相觑没人敢拦。爱理歌立马跟了上去,挡在门前的人海退潮般散开,留出了一条宽敞空旷的道路。 “请等一等。” 有人发出了平静地制止。 “你想做什么?高田。”中原中也冷淡地看向了他,直截了当地问。 “请别误会,中也先生。”作为这所赌场的老板,同时也是促成与港口黑手党的这次交易的中间商,高田露出了谦和的笑容,彬彬有礼地道,“只是,刚才在上面,员工就向我汇报了今天赌场里来了位‘赌场女王’的消息。” “刚才的事情都是些误会,还请这位小姐不要太在意,手下人我会处理。不过,”赌场老板话锋一转,温和地注视着金发少女说,“说来我对自己的赌术也很有自信,大概是因为年轻时候被奉承过不像话的虚名,遇上了像小姐这样的赌术高手,免不了想较量一番,不知道小姐肯否赏脸。” “当然,这不是强迫。如果输了,小姐可以任意开出一个条件,只要我能做到。”中间人慢条斯理地笑着,“然而,倘若小姐输了,随时可以离开,我们不会对小姐有任何为难。” 中原中也的神情不怎么愉快,刚才他们当着所有人的面抓出爱理歌作弊,又这样轻易地让他把爱理歌带走绝对是颜面扫地。黑帮是注重面子和义理的组织。 这是一个局,无论爱理歌怎么回答,他们都能以大度的姿态挽回局面。中也微微蹙着眉,一副厌烦的表情就要开口,却被少女拉住了。 “你喜欢赌场吗?” “啊?” “你喜欢这所赌场吗?”爱理歌又问了遍,她拉着中也的衣袖,认真十足地问,“我在想赢了后要的奖品,如果中也先生喜欢的话,我就把这所赌场赢了送给你。” “……” 连中原中也都觉得她这句话说得太过了! 赌回来? 开玩笑的吧? “你这家伙——!” 手下不客气的言辞被高田抬手制止了。 他微笑着看着少女,眼神里厚重阴沉的杀意一闪而逝。 “呵呵,无妨,年轻是好事,也正因为年轻,才能说出这么有勇气的话语,不像我们,老啦,凡事都要瞻前顾后,想清楚、想彻底了才去做,磨磨蹭蹭得不像话。” “够了,浪费时间的话题到此为止。”中原中也的耐心已经耗尽,带着不欲多言的表情要将事情一次性结算,爱理歌急切地道,“中也君。” 因为她忽然改变的称呼,走了下神的中也没有将后半句话说出口,他看向她露出了征询的眼神,爱理歌朝他微微一笑说:“中也先生请相信我。” “我没有出千,也不会输。” …… “是,已经找到了。是两年前脱离公司的职业杀手竹前诗未。” “确认到杀手已经接近目标。” “明白,这边会找时间与她接触。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