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和尚忽而问道:“徒儿,你可惧死?”李长卿正色道:“师父,弟子已然死过一回,又有何惧?但凡师父所令,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药王和尚道:“既如此,我徒可写一封诉状,实名举报那陈又志一行。”
李长卿听后一愣,便问道:“师父还要去那县衙告状?”药王和尚道:“正所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明日白天,贫僧便持状纸前往,不信那县令不见。”李长卿道:“师父既然不畏死,弟子与师父同往便是。莫叫这伙奸佞小瞧了人来。”师徒两个商议一番,便安然下榻,只待天明出发。
及次日,师徒二人苏醒而来,便去寻石破军要来笔墨。石破军见李长卿这般都能转醒,心惊肉跳,直把药王和尚当做神仙一般。听闻李长卿昨夜拜了药王和尚为师,心中激动万分,更是扯住药王和尚要拜其为师。药王和尚拗不过,为石破军一头磕在地上,连拜了三拜,口念“师父”不表。
药王和尚笑道:“莫急着拜师,你可须知须知佛门清净之地,焉能荤腥?你这做着肉馆生意,如何作得佛门弟子?若是作得佛门弟子,纵使是个记名弟子,也做不得那肉馆的营生了。”石破军连忙道:“小人自此吃斋念佛,不沾荤腥便是了。若不能拜在师父门下,纵使山珍海味,亦是无趣。”药王和尚问道:“你可想好了?”石破军道:“弟子当然想好,恳请师父收下弟子。这肉馆也是弟子几个伙计的安身之地,弟子便将肉馆送与他们几个,随师父修行而去。”药王和尚无奈,只得道:“也罢也罢,既然你有向佛之心,贫僧便收你为记名弟子。”石破军大喜,随即先后拜见了药王和尚与李长卿,口称师父师兄。
石破军见李长卿正书写诉状,便上前道:“师父,师兄。正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弟子既然拜了师父为师,便诚心向佛。如今师父要参倒那陈又志一党,如何少的了弟子?昨夜那伙人丧心病狂,如此殴打,简直是要在小店杀人。这等诉状弟子当仁不让,理应来写。”药王和尚问道:“你就不怕恶了那陈又志,惹出祸端来?”石破军听闻此言,心中一颤,略有些犹豫。却思过一番后,一挺腰杆,一身正气道:“怕是怕。可是我等如若再不出头,恐怕此地难见青天。”药王和尚笑道:“也好,难得你有此心了。”
当下等李长卿,石破军二人将诉状写完,师徒三人离了肉馆,往外走去。路上有熟识的百姓与石破军搭话,皆问几人何处去。石破军得意洋洋道:“我随师父师兄,写了诉状,去往县衙告那陈又志一行。”几个百姓之中也有识得李长卿的,知晓李长卿为陈又志活埋,今日见得李长卿竟生龙活虎跟在药王和尚身后,皆惊讶不已。当前便有百姓围观而至,内中有一婆子道:“石掌柜,老婆子我也不识字,不知可否口述,你来帮我写出。老婆子我活了六七十年,也活得够了,便是遭那陈又志一行报复也是不惧的。”
李长卿便在药王和尚耳边道:“这位陈婆子,他家老先生便是叫陈又志一行打死,故而恨极了那陈又志一党。”见石破军望向药王和尚,药王和尚便道:“贫僧与众位乡亲做主,各位尽可将冤屈说出,贫僧与二位小徒施展笔墨,将众人所言记录诉状,一同前去县衙告状。”那婆子当下大喜,连忙要拜药王和尚。药王和尚连忙扶起婆子来,便道:“贫僧受不起婆婆一拜,还是多谢婆婆相助才是。”便唤石破军回肉馆拿出笔墨,三人便在众乡亲口下将诉状写来。
那乡亲听闻有人要告陈又志,奔走相告,皆唤来人陈诉告状。这一来,不仅陈又志一行,更有百姓告了朱子斌,杨柳父子,史鹏,李康康,徐闵等人,连同陈又志一伙,竟一共多达七十三人。药王和尚见得,不禁落下泪来,不想此地百姓竟在水深火热之中。面向县衙,不禁怒火中烧。待收好了二百多张诉状,药王和尚带李长卿,石破军,再往县衙而行。那众百姓之中有胆大的,便在三人身后一同前往,便是乌泱泱一片人头,颇为壮观。
正行间,便见前方有几人,正把一女子五花大绑扛在肩上,任凭女子如何挣扎喊叫,依旧无动于衷。先前带头一人年及弱冠,油头粉面,浑身上下珠光宝气,昂首阔步,正是一个花花太岁之相。
那人见对面走来这一大帮人,也是唬了一跳,当下几人站住,不知所措。药王和尚喝道:“你乃何人,光天化日之下,怎敢强抢民女,眼里还有王法吗?”李长卿连忙在药王和尚身旁细声道:“这便是县令李義的独子,名唤李冲的便是。”那李冲见有人说起自家身份,便又张牙舞爪来道:“你这秃驴,少管闲事。我爸可是李義,你能奈我何?”药王和尚见李长卿,石破军及身后百姓皆有惧怕之色,便昂首道:“他人惧你,贫僧可不惧你。正好贫僧要去县衙告状,便将你亲自拿去,一同来告。”当前迈步上前,要来捉拿李冲。
见得药王和尚果真胆敢上前,李冲面露惧怕之色,回身便躲在几个家丁身后。那几个家丁为虎作伥惯了,何时见过还有人胆敢反抗。便拿出那欺男霸女的气势,一个个伸手出拳来砸药王和尚。药王和尚虽已无异于凡人,但也见过世面,随手打来也不是几个家丁可以抵挡的。当下几息之间便将那几个家丁打得屁滚尿流,将女子救了下来。那女子为药王和尚救下,看一眼药王和尚,匆匆忙忙逃离此处,不敢与李冲对上。而后当日趁药王和尚捉住李冲,李冲无暇顾及他时,携家逃离幽州,倒是逃出生天,留了一条性命。此乃后话,暂且不表。当时药王和尚知晓女子心中畏惧,也不加阻拦,便一手提住李冲大步向县衙走去。
事已至此,李长卿和石破军见多说无益,便只得硬着头皮跟在药王和尚身后。只是身后百姓却悄声退去大半,只剩得零零散散几十人跟在身后。来至县衙门外,药王和尚一手提住李冲,朗声道:“击鼓。”李长卿看了石破军一眼,见石破军满面担忧不敢上前,便咬下牙去,走在鼓前,双手持住鼓槌,雷动不断。
此时李義正在县衙之内,叫了几个舞女,听小曲,观舞姿,怀中还搂抱一个舞女,双手不住在舞女身上上下窜动,引得那舞女止不住的娇喘。心情正大好,忽听有人击鼓鸣冤,连忙大怒,将怀里舞女往地上一掼,站起身来,拿起茶杯一举,摔落一地。直把那几个舞女吓得心惊胆战,连忙跪在一旁。
身旁有师爷连忙上前道:“老爷,稀奇事。这山唐县数年,也未曾有人敢击鼓。今日不知何人击鼓,怎生得了?”李義见那几个舞女皆吓得花枝零乱,不禁笑道:“接着舞乐,不必管他。”又坐回椅上。
李长卿停一阵,见仍无人出来,回身望向药王和尚。药王和尚道:“他公子在贫僧手上,不怕他不出来。”当下手中一使劲,那李冲疼得哇哇直叫。药王和尚道:“继续击鼓,直到这李義出来为止。”李长卿闻言,双臂抡圆,使出浑身气力,再把那鼓敲来。
李義听闻鼓声又起,气得直跺脚道:“叫衙役去衙门口,看看是何人击鼓,打发了就是,休要搅扰老爷我的雅兴。”师爷听闻,连忙去唤衙役。便是先前打过药王和尚的衙役,因李義在县衙之中,不敢私自做主,故而未曾打探。如今听闻师爷授意,便大摇大摆前去县衙口。刚将门开了个小缝,便唬了一跳,连忙将门关上。偷眼向外瞧去,看了一番,急急忙忙向衙内跑去。
“大老爷,不好了。”人还未至,音却先至。李義见衙役慌慌张张跑入进来,鼓声还未曾停歇,不由得恼怒道:“你这厮怎的这般慌张?在我山唐县,我就不信还有何人敢如此猖狂,怎的还不将人赶走,停了这鼓声?”那衙役连忙道:“小的望见几十人围住县衙门外。领头的是个和尚,昨夜便前来击鼓,要告发陈又志几人,叫小的一顿好打,扔了出去。今日又带着李长卿和一个炙肉馆的店家前来告状,那击鼓的便是李长卿。”
“李长卿?”李義闻言皱眉,瞥向师爷道:“陈又志办得好事。不是言说已将那厮活埋?如何还有活命在此击鼓?”师爷道:“属下也是不知。前番去问,那陈又志信誓旦旦直言,已将李长卿活埋,想来断无生路才是。莫非是那和尚所救?”衙役见二人对话,连忙打断道:“大老爷,师爷,先别管那李长卿是死是活了。如今难办的是公子在那和尚手里。”李義听闻,腾的一下站起身来道:“这怎的不早说?”回头问师爷道:“我儿冲儿怎在那和尚手中?”师爷苦笑道:“这个属下也是不知。”
“好”,李義回过头去,恨恨说道:“本官倒要看看,是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挟持本官的公子?”那衙役连忙问道:“大老爷,可要请玄安寺的智海大师前来?”李義想了想,点头称是道:“小心驶得万年船,速去请智海大师前来。”见衙役从后门溜走,李義恢复官场的模样,一摆手道:“走,去看看这几个刁民如何作祟?”说着,便望衙门口而去。师爷见了,连忙跟上,并招呼一众衙役一同前往。
出得门来,果然见一衣衫褴褛的瘦和尚手中提住李冲,当下大怒道:“好你个刁民,竟敢蔑视国法,来我衙门逞凶。如今本县在此,还不快快放开本县之子?”药王和尚将手一松,那李冲跌落地上,却不敢起身,瞥眼瞧看和尚。药王和尚道:“我们众人亲眼见得令公子强抢民女,不知县大人如何看待此事?”县令当前喝问道:“你这和尚说我儿强抢民女,我来问你,那女子何在?可有物证?”药王和尚道:“女子为我等救下,已归家去了。物证没有,可在场众人皆亲眼所见,都可作为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