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云是什么样的人呀?那是自小聪慧,学习、考试、吹拉弹唱,可谓样样精通,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当年她年年都是优秀三好学生,把家里两个表姐弟给衬得相形见绌,甚至是无地自容。大学本科毕业以后,静云因为成绩优异,又被导师推荐去了瑞士的日内瓦大学继续深造。紧接着凭着她研究领域的成果,又留校任教变成了日内瓦大学哲学系史上最年轻的助理教授。那时候真是说不清楚有多少人在背后嫉妒、怨恨着她。这就是寻常的人眼窝子浅了,这些道理静云自然早就知晓了。只是回味起那些话来,到底不是滋味,要说心里不难受,肯定也是假的。
只是静云并没有如大伯预期那般的无地自容,只是不痛不痒说了一句事多、太忙,以后再说之类的话给打发了回去。甚至上上下下去看,都从她的脸上都捕捉不到任何惊诧的神色。大伯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应该先把自己女儿林月,现在做医美诊所有多成功的事儿给吹嘘出来,那才是他要讲的重点内容呀。这前面好不容易开了个头,却是打出去的子弹如同弹到了棉花上,软绵绵又草率地收了场,实在让人有些砸吧着不对味。
“那伟峰呢?听你爸爸说,他前阵子已经在递交材料,着手准备评副教授啦?像他这么优秀的人,什么常任轨制里升个级过审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三姑趁机凑了上去,又补问了一声,并没有轻易结束今天这个话题的意思。静云混的不如意她是知道了,可是她老公伟峰混的是不是一样也不如意,她也想再去确认下,要不然心里头总有些不安生。
想当初,伟峰和静云一样在瑞士毕业,拿到了博士学位,都算是天之骄子。只是可惜,伟峰的专业学术界的岗位实在有限,在瑞士投了无数的简历都是石沉大海。生物那类专业就是这样的,僧多粥少,在求职市场上永远人比位置多,属于家里没矿就坚持不了多久的天坑专业。像美国这样的移民国家都没什么多余的岗位可挑,更何况还是瑞士这样的非移民的小国家?要说一个生物专业的亚洲人,在瑞士找到一个万年博士后的坑,都比找到一份大学教职听起来要靠谱。那一份教职工作,真如同登天之难,多少有点像是痴人说梦了。
静云原本劝过伟峰,既然学术界工作难找,不如换个赛道去医药公司投简历看看。反正瑞士多的是大药厂,要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工业界总归是比学术界要机会多一些的。奈何伟峰也是个牛脾气,说什么都觉得自己是个做科研的人才,觉得去了工业界就是浪费所学。怎么劝都不肯听,只说一门心思想要干科研和学术。
兜兜转转,寻寻觅觅,一个萝卜一个坑,最后他终于好不容易在杭州大学找到了一份常任轨制的教职。他甚至都没跟静云商量,当即便拍板决定回国工作。而静云呢,身边带着个年幼的女儿婉瑜,面临着要跟伟峰长期异地,家庭分离的局面。为了孩子,也为了家庭完整,更为了夫妻感情着想,静云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然就那么毅然辞职也跟着回了国。
面包和爱情一向是千古难题,当静云自认为的爱情得到了成全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手里的面包已经变了质,甚至开始发馊、发臭了。静云原来研究的瑞士女性主义哲学领域实在太小众了,离开了瑞士她就什么都不是,国内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勉强挂靠的方向。简历投了一封又一封,最后都是石沉大海。
而伟峰在国内拿的不过是青年学者的基础工资,养活一家子都困难,更别提再去请一个保姆阿姨来帮忙了。因而最后不得已,只能由静云一人将所有家务都承担了下来,变成了男主外,女主内的模式。可怜她好好的一个女博士,却最后变成了家庭主妇,从人人羡慕的对象变成了念书念傻的反面典型,这也让静云这些年饱受流言蜚语的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