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静云的心机比她所想的还要深沉么?不是啊,聪明和有心机有两码事,她至少不是一个会背后捅人的人。这种受过高等教育,喝过洋墨水的人总是自视甚高的,有些事情林道川会做,而她一定不会做。林月瞥了眼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一片,看得人沉闷得快要炸开来。
“我知道你清高,许多话要说出来或许也不习惯。但既然咱们今天话说到这里了,不如你直接开个条件吧,要怎么样你才愿意跟我联手?”林月仍旧不愿意放弃,还是试图往人性的弱点继续进攻,将静云带到卑劣的思维里,这样她才能更有胜算。在一场谈判里,反复的拉扯才是常态。
静云沉吟了一下,反问了林月一个问题:“你的事业既然已经那么成功了,为什么还迫切想从爷爷手里分一杯羹呢?我想凭着你自己的好本事,赚到那些钱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林月张了张嘴,一双皮笑肉不笑的眼睛望着静云。她的眼睛这会看起来愈发浑浊和浮肿了,看似没有丝毫痕迹的眼角悄然起了两下褶皱,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到底是林静云,那个念书、考试样样都比她强的林静云,不管她如何东拉西扯地打感情牌,静云始终都没有偏离过思考的方向。她的确是聪明的,有时候比预想中的更难对付。林月略略垂了头,暗暗吸了口气,下意识地支棱起胳膊把西装外套的袖子往上挽。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不能再收回了,说和不说场面是完全不一样的。不说的时候,大家还可以盖个盖子继续坐在悬崖边上若无其事,马马虎虎也就把事情掩盖过去了。可是盖子一旦掀开了,那两个人就没有再坐下来继续谈话的地方了,各自散开反而是更好的选择。今天的话到这里,显然继续往下说已经不合适了。一问一答的是老实乖巧的小孩子,成年人之间的对话有时候也可以是不了了之。
“瞧我,差点耽搁你时间了。我记得听二叔说,是爷爷叫你去病房的吧?这会他该醒了,要不我送你过去吧。“林月看了眼手上的卡地亚腕表,笑着提醒了一句。
“轰隆“一声雷响,紧接着是骇人的闪电,大雨一下就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那雨噼里啪啦地落在落地窗户上,如果在抽鞭子一般的使劲。大厦楼外的马路上,早已经被雨水淹没变成了一条流淌的小河,雨落在上面就像从天上落下来一颗种子,着了地就开出一朵水花,然后顷刻间又消失了。
静云拒绝了林月开车送她去医院的建议,不过借了把医美诊所的黑伞过来,预备自己独自走回到浙一医院去。她扯了把大厦门口装雨伞的塑料袋,一左一右地套在鞋子上,然后撑开伞就冲进了大厦前面的小河里。伞面落了雨,瞬间又变成小瀑布淌了下来,静云每走一步都带出一片水花。附近也有几个调皮的孩子,故意在雨天出来闹着玩,不管他们父母如何大呼小叫地叫唤着,他们仍旧在外头踩着泥水,不亦乐乎。人要是跟小孩子一样,可以不管不顾这世间的纷扰,或许日子会过得更快乐一些,静云心下难免想着。
彼时的住院部,林诚初正焦急地望着窗外,头时不时还要关注下电梯附近的动静,心神不宁地来回踱着步。他想着这静云就算和林月有再多的话要说,毛估估这会也该回来了。老爷子一觉睡醒又开始喊人了,静云要是再不来,他恐怕又少不得捱老爷子一顿骂。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林诚初终于激动地看到了静云的身影。只是她浑身上下都滴着水,雨伞夹在腋下,看起来全身都湿透了。
“诶呀,赶紧过来,怎么全身湿成这样。“林诚初忙不迭将静云让到了走廊的座椅上,又取来了毛巾给静云擦拭:“你是遇到了什么事儿了么?”